被动地防御着,每一次格挡都伴随着手臂的钻心剧痛和金属撞击的沉闷嗡鸣。
但在这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中,他那双原本空洞迷茫的眼睛,却如同被凛冽剑光擦亮,开始凝聚起越来越锐利、如同鹰隼般的光芒。
他在冷静地观察。
观察对手沉稳而富有节奏的步伐、瞬间爆发的发力、剑招行云流水般的衔接,观察那柄伤痕累累的战剑如何在对方手中化腐朽为致命神奇。
熔岩的狂暴奔流、矿石的深沉坚韧、锻锤的千钧重击,仿佛在他血脉中彻底苏醒、完美地融合,化为一种新的、更为“坚固”的、近乎本能的战斗直觉。
终于,在守夜人战士又一次力大势沉的斜劈落空、剑锋“噗嗤”一声深深嵌入一块焦黑的盾牌残骸中。
动作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却不可避免的凝滞的瞬间——
瓦恩动了。
他不再后退。
他如同压抑已久的火山终于找到了宣泄口,积蓄的力量轰然爆发。
他猛地向前踏出一大步,赤脚如同生根般重重踩在焦土上,整个身体的力量如同江河汇聚般瞬间从脚底传导至腰胯,再汹涌地凝聚于手臂。
他手中的长剑不再是单纯的防御的盾牌,而是化作了一道撕裂黑暗的复仇雷霆。
没有复杂的招式,只有最直接、最迅猛、凝聚了全部意志与力量的——舍命直刺!
剑尖如同离弦的致命箭矢,带着刺耳撕裂空气的锐啸,精准无比地刺向守夜人战士胸前轻甲最薄弱、也是刚才在激烈战斗中已出现明显破损的致命接缝处。
这一刺,快!准!狠!
蕴含着瓦恩在熔岩中领悟的毁灭性爆发力,在矿石中汲取的磐石般坚韧,在千锤中锻打出的无坚不摧的锋芒。
守夜人战士的反应确实不可谓不快,他本能地试图抽剑回防,仓促地试图侧身闪避。
但瓦恩这一剑的时机抓得太过精妙,速度更是骤然提升,超出了他之前的预料。
那凝聚了瓦恩全部经历与意志的一剑,仿佛短暂地无视了空间的距离。
“噗!”
一声沉闷而令人心悸的致命轻响。
锋利的剑尖如同热刀切黄油般,精准地穿透了破损的甲片缝隙,深深没入了守夜人战士强健的心脏。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守夜人战士冲锋的姿态骤然僵硬地定格。他眼中的冰冷火焰不甘地剧烈地跳动了一下,随即迅速熄灭般地黯淡下去。
他动作迟滞地僵硬地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贯穿自己胸膛的长剑,又极其缓慢地缓缓抬起头,头盔下模糊的面容似乎透出一丝难以言喻的释然……或是解脱?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身体如同被抽去了所有支撑,无声无息地软软地向后倒下,沉重地砸在焦黑的大地上,激起一片呛人的尘土。
瓦恩保持着那记贯穿性的刺击姿势,胸膛起伏着,微微喘息。
滚烫的、带着浓烈铁锈味的鲜血顺着剑身蜿蜒流淌,滴落在干渴的焦土上,发出“嗤嗤”的轻微嘶响,迅速被贪婪地吸收。
他手臂肌肉紧绷,缓缓抽出长剑。
剑尖离开躯体的瞬间,那守夜人战士的尸骸连同他残破的铠甲、武器,如同风化的沙雕般,迅速崩解、消散,化为无数细微而黯淡的光点,融入了这片死寂的战场,仿佛从未存在过。
只有瓦恩手中那柄依旧沾着温热粘稠血迹的长剑,和他脚下被深深踩陷的焦土,无声地证明着刚才那场短暂而致命的战斗真实发生过。
死寂重又笼罩了战场,唯有那面不屈的残破守夜人旗帜,在呜咽的无声的风中,猎猎作响。
瓦恩站在原地,低头凝视着手中的剑,又抬眼茫然地望向这片望不到边际的死亡之地。
迷茫的浓雾并未散去,但一种更深沉、更凝练的东西,如同冷却凝铸的钢铁,正在他空荡的胸膛内,缓缓沉淀、成形。
他依然对自己一无所知,为何在此,但手中这柄由他亲手从矿石中挖掘、在熔炉中炼化、于铁砧上千万次锻打而成的剑,此刻却成了他唯一能把握的“锚点般的真实”。
他更紧地握紧了剑柄,指节因用力而紧绷发白。
剑身上的血迹在铅灰天光下尚未干涸,闪烁着暗红的光泽。
他抬头,目光穿透弥漫的厚重尘烟,望向战场更深处。
那里,似乎还有更多影影绰绰、散发着同样冰冷杀意的模糊影子在无声地矗立,无声地等待着……
战斗并未结束,或者说,他“坚固”之路的真正试炼,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