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吃的是财政饭嘛,彭城『政府』和市财政有责任、有义务为你们分忧解难!”话题一转,“不过,清兰同志啊,既然吃着市『政府』的财政饭,你们也要多少听听『政府』和我这市长的招呼啊!不能用钱找我和市『政府』,办起案子来眼里就没有市『政府』嘛,比如对周秀英的抗诉!”
岳清兰这才后悔起来,觉得自己真不该在这种时候将错就错,便轻描淡写说:“林市长,抗诉是我们的职责,如果抗诉理由不成立,省里驳回也很正常嘛!”
林森眼睛骤然一亮:“岳检,如果抗诉驳回,你们是不是就此罢手啊?”
岳清兰却笑着摇起了头:“不,不。林市长,如果证据事实没有改变,如果驳回的理由站不住脚,我和彭城市人民***就不能放弃自己的责任和使命啊。我们也许会去金宁,请求省人民***向最高人民***提请抗诉!”
林森怔了一下:“岳检,我听明白了!这就是说,你一定要把周秀英送上刑场才罢休,是不是?”长长叹了口气,“你知道现在外面是怎么议论你的吗?”
岳清兰平淡地说:“这我不太清楚,林市长,你说吧,说给我听听!”
林森给岳清兰掖了掖被角:“算了,不说了,你已经受伤躺在病床上了!”
岳清兰说:“林市长,你不说我也知道,有人说我公报私仇,是不是?”
林森这才叹了口气,郁郁道:“不止这些啊,话多着呢!你过去不是说过么?不能用无辜者的血染自己的红顶子,现在有人说:那也不能用改革者的血,自己同志的血去染红顶子啊!还有人明说了,你是要用周秀英同志的血去染自己的红顶子了!”
岳清兰火了:“谁这么胡说八道啊?周秀英是谁的同志?什么时候又成改革者了?林市长,我不否认周秀英任城管委主任期间做过好事,当年的张子善、刘青山在战场上立过大功,不是照样判了死刑吗?‘杀了张子善、刘青山,挽救了两万,甚至二十万干部!’这是***的评价!所以,林市长,我不隐瞒,我们彭城***抗诉的量刑建议就是要判周秀英死刑,就是要警示那些敢于渎职、滥用职权的犯罪分子!周秀英受贿情节非常恶劣,受贿造成的后果也极其严重,大家都知道的,致使‘八一三’大火的死亡人数急剧增加,这是无法否认的血淋淋的事实!”
说到最后,岳清兰已有些气短声弱了,眼里浮出了闪亮的泪光。
林森劝道:“岳检,不要这么***,这对你养伤不利!有些话我今天本来不想说,可我真不愿看着你进一步激化矛盾,也怕伤了一些干部的心!清兰同志,不能太理想化啊,我们不是生活在真空中,你的原则『性』、高尚情***和道德勇气,都让我敬佩,但我也不能不提醒你:必须面对现实啊,你冷静地想一想,如果你们***的抗诉成功了,周秀英真被判了死刑,我们彭城的干部们会怎么想啊,啊?”
岳清兰说:“林市长,谁怎么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敢渎职。您别把我想得多高尚,也别说敬佩,我承受不起,真的!我所做的一切,只不过在履行职责罢了!”叹了口气,又恳切地说,“林市长,我不知道您今天说的是您个人的意思,还是哪位领导同志的意思?但我知道余可为同志的态度,自从案子涉及到周秀英,余可为同志就一直在干涉。可我硬着头皮挺过来了,也因此得罪可为同志了!”
林森苦笑道:“清兰同志,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也坦率地告诉你:你得罪的不是一个余省长啊,还有一大批干部,甚至可以说是彭城的一个官员阶层啊!”
岳清兰不由激动起来:“是的,林市长,这是事实,我已经躺在这里了嘛!昨天伍成勋找我了解情况时,我还向伍成勋说:凶手线索不要在受害者家属中找,受害者家属就是对判决有些不理解也下不了这种毒手!凶手要在那些渎职单位或个人身上找,就是你说的那个***官员的阶层!我很清楚,我得罪了他们了,可我不敢得罪法律,不敢得罪我们广大老百姓,不敢得罪一个法律工作者的良心!”
毕竟是来看望一个躺在病床上的因公负伤的女检察长,林森虽说心里极为不满,却也不好像打招呼会议那样大发市长的脾气,谈话就这么不冷不热地结束了。
当晚,陈志立赶来看望岳清兰。岳清兰将情况和陈志立说了,觉得很奇怪:已经到这种时候了,这位市长大人怎么还敢这么公开为周秀英说话,为她做工作?
陈志立经验丰富,深思熟虑说:“清兰啊,其实这并不奇怪!案子已经判完了嘛,干部处理也要开始了,也许就是这几天的事,省里传过来的消息不少。微妙的是,余可为还是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仍然做着事故处理领导小组组长。在彭城干部的处理上既有建议权,又有很重要的一票。林森当然要看余可为的脸『色』,继续讨好余可为嘛!我看林森今天说的这些话,很可能都是余可为的意思哟!”
岳清兰不解地问:“这个滑头市长就不怕余可为以后倒台连累他吗?”
陈志立笑道:“连累什么?就许你们检察机关的抗诉,不许人家发表不同意见啊?法院不就判了周秀英十五年嘛,这就是法院的看法嘛,很正常嘛!”略一沉思,又说,“我看,得提醒旭山同志小心了,搞不好旭山同志要吃大亏啊!”
岳清兰警觉起来:“旭山同志要吃大亏?老***,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陈志立判断说:“林森这么卖身投靠,人家可为同志心里能没数?拿处理意见时能亏了他吗?旭山同志坚持原则,一直不愿把你岳检撤下来,支持你们***办案,余可为能不乘机报复?甚至有可能找借口撤了旭山同志的市委***职务!”
岳清兰心里一惊:如果事情真是这样,唐旭山坚持这个原则就太不容易了!可心里仍不太相信:“余可为当真有这么大的能耐?省委和李元焯同志就会听他的?还有萧***,萧***就不管了?当真没有公道和***了?老***,你估计唐***被撤职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大?”
陈志立说:“我看***不离十吧,余可为只要向省委这么建议,就会有充分的理由,省委和元焯同志或者萧宸同志想保也保不住,挥泪斩马谡也得斩!就像你们对周秀英提起抗诉一样!”叹了口气,“如果想避免这种结果,恐怕也只有搞次***妥协了!”
岳清兰盯着陈志立问:“老***,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我们主动撤回抗诉?”
陈志立点了点头:“余可为善长打***牌,做***交易,这笔交易他要做啊!据旭山同志说,余可为为此又在电话里和他打招呼了,旭山同志还是顶住了!”微微一笑,和气地看着岳清兰,“你们彭城***能把抗诉撤回吗?啊?”
岳清兰略一沉思,缓缓摇起了头:“老***,说心里话,我现在非常敬佩,也非常理解唐旭山同志,真心希望这位领导同志能留在彭城市委***的岗位上,继续为彭城五百万人民做些大事实事。可我真不敢拿原则,拿法律和谁做交易啊!”
陈志立频频点着头:“是啊,是啊,看来旭山同志要付出代价了!”
唐旭山此时自己也知道自己情况不妙,但他不知道的是,萧宸在金宁的情况也不是很妙。周省长最近忽然转了『性』,对余可为批示的几件事都没有半点意见,直接在后面签字同意,而这几件事都是过去周正江不愿答应的,是省府班子里正副班长之间无数小心结中的几个。周正江此时忽然态度大改,意思很明显:萧宸那里不好混吧,没事,我这儿欢迎!
如果说周正江这边态度明确的拉拢余可为,萧宸反而不甚担心的话,那么李元焯***那边的情况就有些让萧宸不敢大意了。元焯***最近态度一直很游离,所谓游离,就是不对核心问题表态,真实意图飘忽不定。这一点很让萧宸担心,他现在最担心的不是周正江的明确拉拢,而是元焯***平时不表态,关键时刻忽然出手拉余可为一把。
余可为是个聪明人,而且是绝顶聪明的那一类,他心里明白,周正江在这件事上起不了决定『性』作用,起决定『性』作用的是元焯***的态度,因为彭城大火导致的渎职案已经引起中央关注,这次总***来江东,就曾经在私底下――单独面对江东省三位***(李、周、萧)的时候――问起过彭城的事情,萧宸记得很清楚,总***当时说的是:这么大的事情,你省委***要负责。
这话是对元焯***说的。事实上总***说这话很正常,市一级班子出了问题,省委一把手当然而然的要负责,但也因为这句话,彭城大火渎职案最后对干部的处理权限上,元焯***的分量也就陡然之间变得更重了――总***要他负责啊,他就算乾坤独断一把,那也只能说是有领导魄力,你不能说他武断。
然而问题是,元焯***如果在处理上偏向余可为,则余可为就很有可能转危为安,甚至一举扳回局面。
萧宸此时已经不去想省委那一票的归属,他担心的是,如果这次“打老虎”不成功,他萧宸只怕就成了当年在上海打老虎的蒋经国一样,成了笑柄。他萧宸个人成了笑柄还不是关键,关键是这一来,法律的公正『性』就再也无从谈起。
若还如过去一样“刑不上大夫”,那法律就跟封建社会一样,成了少数人统治多数人的工具了,对于人民而言,这样的法律还有什么意义?他萧宸支持岳清兰、支持唐旭山这么久,难道就只能得这么一个结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