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清兰当着钱书记和王秘书长的面,竟然把话全说透了:“江局,我对你的怀疑不是没有根据的。你很清楚,我们某些领导需要的是放火,坏人放火防不胜防嘛,省市领导身上的责任就轻多了!你的判断就产生了偏差,就不顾法律事实,跑去听招呼了!云锦同志,你不要以为杀掉的只是一个刘铁山,那是良知和正义,是法律的尊严!请别忘了,在结案报告上你这个公安局长是要签字的!”
彻底撕破了脸,江云锦反倒冷静下来:“这么说,不但是我,省市领导们也全错了?全要用刘铁山的血去染自己的红顶子了?岳清兰同志,我能这么理解吗?”
岳清兰倒也不傻,只盯着他一人穷追猛打:“江云锦同志,错的不是省市领导,而是我们,请注意我的用词:我们。是我们错了,最初的放火判断是我们共同做出的,错误有我一份。可我们发现这一定『性』错误后,进行了纠正,而你江云锦同志呢?不但不去纠正,还在继续误导省市领导同志们,你这个公安局长称职吗?”
江云锦实在不愿和这个疯狂的女人纠缠下去了,桌子一拍,吼道:“我这个公安局长既然这么不称职,请你向市委建议把我换下来!”话头一转,被迫把一个铁的事实摆了出来,“但是,在我被市委撤职之前,有一个情况我不得不说了:放火犯罪分子刘铁山曾经在一次煤矿掉水事故中救过岳清兰丈夫黄玉禾的命,岳清兰同志有偏袒罪犯、以情代法的嫌疑,她这位检察长已经不宜再办这个放火案了!”
钱书记和王秘书长全怔住了,事情闹到这一步,完全出乎他们的预料。
过了好半天,钱书记才说话了:“都不要这么激动嘛,这么吵下去解决什么问题啊?伤感情的话都不要说了,我个人认为你们还都是出以公心嘛,还是业务之争嘛!你们看是不是这样:到底是失火还是放火,我们今天不做定论。定『性』问题,你们两家回去以后再慎重研究一下,公安局这边研究一下,检察院也去好好讨论一下,看看其他同志还有没有什么不同意见?尽快报给市委和我们市政法委。”
王秘书长可不像钱书记那么中庸公允,显然对岳清兰很不满意,冷冷看了岳清兰一眼,率先收拾起桌上的材料:“好吧,就这样吧,我马上还有个会!”这个态度,岳清兰没有深刻理解,如果换了萧宸在这里,他一定会怀疑,秘书长的态度跟书记为何出现这样比较大的偏差,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情况。但这只是假设,岳清兰是岳清兰,不是萧宸。
江云锦便也及时地把桌上的包夹到腋下:“钱书记,那我也回去了!”
岳清兰却又道起了歉:“江局,对不起,我今天有点激动,可能言重了!”
江云锦头都没回,冷冷道:“没什么对不起的。岳检,你多多保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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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就没有啥事能保得了密,市里的汇报会这边结束,那边各种说法就出来了。所有说法对岳清兰都不利。有的说岳清兰和检察院胆大,公然和市委作对,要把放火办成失火,搞得领导们下不了台;有的说不是领导们下不了台,是岳清兰下不了台了,被余可为、林森轮番骂了一遍,骂得狗血喷头;还有的说岳清兰是挨了场变相批斗,被领导们罚了站;最严重的说法是,彭城检察长要换人了。至于萧宸书记让岳清兰把话说完究竟是什么意思,大家的判断比较『乱』,但基本上没有人认为萧宸是要力挺岳清兰的――这一点在会议上的确也没有特别的表现,萧书记的确只是让岳清兰把话说完,并没有发表什么评论,也没有做出什么直接指示,所以在大家看来,这只是萧书记表明自己是尊重法律的罢了。
在随后的检察院检务会议上,岳清兰首先通报了省市领导的指示,然后做了一个自我检讨,接下来针对“八一三”火灾事件的定『性』问题,组织大家重新进行了讨论。讨论的结果是,十一个检务委员,只有负责后勤的陈检认为公安局的看法也是有道理的,放火的可能『性』很大,其余委员坚持认为检察院的判断没有失误,这次事件就是明明白白的失火。
而就在同时,公安局那边也因定『性』问题产生了严重分歧。副局长伍成勋在会上和局长江云锦发生了公开冲突。伍成勋说,具体主持办案的是他,在未经他同意,背着他的情况下,以公安局的名义将放火结论再一次报给市委是很不妥当、也是很不严肃的。公然宣称,除非拿掉他这个副局长,否则,谁也别想用刘铁山的脑袋保一批贪官。江云锦气坏了,一再追问这些贪官是指谁?伍成勋不说,只道,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咱们往下瞧好了!在伍成勋的坚持下,失火的定『性』意见作为伍成勋的个人意见写到了这次会议记录上,伍成勋要求江云锦如实上报。
会后,伍成勋给岳清兰打了个电话,通报了一下情况。而后,发牢『骚』说:“岳检,你做得对,这种不顾法律事实的招呼就是不能听!了不起咱们全滚蛋,让他们来造好了!我还就不相信他们敢把你这个检察长和我这个副局长都一起拿下来!”
岳清兰提醒说:“伍局,这你可别不相信,人家把我们全拿下来不是不可能的!干部任免权在他们手上嘛,什么借口不要,一个工作需要就把你我拿开了!”
伍成勋在电话里骂了起来:“那还谈他妈的什么法制,谈什么依法治国?!”
岳清兰开玩笑道:“所以说,依法治国目前还是我们追求的一种理想嘛!”
伍成勋没心思开玩笑:“岳检,我不和你瞎侃,说正经的,你前阵子说过,要铁肩担道义,咱们就铁肩担道义吧,谁也别往后缩,该干啥干啥,该怎么干怎么干!抓紧时间垂死挣扎吧。我想好了,就算咱们滚蛋了,也得赶在滚蛋之前把该弄清的事全给它弄清了!面对法律事实,看他们怎么办,看他们谁敢公然枉法!”
岳清兰听得感动,觉得自己并不孤立,检察院的同志不去说了,伍成勋也够硬的,从本质上说不是江云锦,而是伍成勋更能代表公安民警的整体形象。
和伍成勋通话结束后,岳清兰拿起房间的保密电话,按照约定拨通了市委副书记陈德的电话。
陈德主要是转述萧宸的意思,萧宸说了,岳检坚持尊重法律,不放过任何疑点,是他所欣赏的,并且告诉岳清兰,就算在彭城市里做不成检察长了,纪委却也是非常欢迎她的。
岳清兰只好苦中作乐:“那就麻烦陈书记帮我向萧书记转告了,说我这边首尾差不多了,请他在纪委帮我留个饭碗吧。”
正说着,房间的门突然开了,岳清兰扭头一看,门口竟站着人大主任陈志立。
陈德在彭城班子里的真实地位其实不算高,此刻岳清兰也不敢和陈德聊下去了,说了声“来客人了”,马上放下电话,快步迎到了门口:“嘿,老书记,咋半夜找到我这里来了?突然袭击查岗啊?”
陈志立自嘲道:“查什么岗啊?现在谁还把我们老家伙当回事啊?!”
岳清兰赔着笑脸道:“看你老书记说的,谁敢啊?现在人大也不是二线了!”
陈志立四下里打量着,走进屋来,情绪不是太好。自己刚发完牢『骚』,却又批评起岳清兰来:“清兰同志,你在电话里发啥牢『骚』啊?什么留个饭碗啊?你这个检察长是吃饭的饭桶啊?你只想着自己吃平安饭,我们的老百姓恐怕就吃不上饭喽!刘铁山还吃得上饭吗?定个放火罪,啊,死刑。人头都落地了,还用什么吃饭啊!”
岳清兰明白了,忙道:“老书记,这我正想说呢,我们这不是还硬挺着嘛!”
陈志立在沙发上坐下了:“挺得好,所以,我得来表示一下支持啊!”
再也没想到,在这最困难的时候,老领导陈志立竟主动来表示支持了,本来岳清兰倒是想过,到省院汇报回来后,根据情况也向陈志立和人大做个适时的汇报。
陈志立显然啥都清楚,呷着自带的一杯茶水,不紧不忙地说:“昨天市里的那个会没通知我,也没通知政协金『主席』。据旭山同志说,可为同志怕我打横炮哩!旭山同志倒还不错,会后马上和我通了气,把情况说了说,真吓了我一大跳啊!”
岳清兰便问:“哦?老书记,唐书记都和你说了些什么?没批评我吧?”
陈志立瞪了岳清兰一眼:“怎么能不批评啊?旭山同志说,你这个检察长沉不住气嘛,在会上跳起来,和余可为、林森这么公开顶撞,很不策略。把他搞得挺被动,害得他会后挨了余可为好一顿训,这位省委领导连饭都没在彭城吃!”
岳清兰苦笑道:“老书记,你不了解当时的情况,余省长一口一个放火……”
陈志立说:“我怎么不了解啊?旭山同志从没同意过定调子,还说了,只要他在市委书记岗位上呆一天,就会尽量给你们创造一个依法办案的环境,不管谁打了招呼,他这儿首先顶住!但是,也要讲策略嘛,不要把火『药』味搞得这么浓嘛!”
岳清兰说了实话:“我不了解情况,以为唐书记也同意了余省长的意见呢!”
陈志立道:“清兰啊,旭山同志能表这个态不容易啊,他现在可是待罪之身啊,他这个市委书记还不知能干多久哩!余可为就和唐旭山说了,要唐旭山不要『迷』信民主,说民主的结果未必就是好结果,当年苏格拉底是被民主杀死的,希特勒和法西斯也是被民主送上台的,‘八一三’火灾真讨论出个失火来,他就等着下台吧!”
岳清兰争辩说:“老书记,这不是民主的问题,是尊重法律事实的问题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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