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生活中与人的交往也不太多,除了上班外就呆在家里。前些年就是辅导女儿学习,最近这十来年女儿大了上了中学后再不用他辅导了,他也辅导不动了,就是练练字,读读报,看看电视,再不就写点文章在报刊上投投稿。他看到别人今天这个当了经理,明天那个出了国,后天这个又拿了多少万的年薪,自己总是一笑了之,他总觉得自己离这些很远。他一个部队转业干部,能够来到黄钢这样一个大型钢铁企业,虽然收入上比不了一些部门经理,但每年各种收入加在一起也有六、七万元,他很知足,这样平平安安地下去,有一天退下来或提前内退都行,他十分的知足。
谁成想天上掉下了馅饼,作为一个长期党群干部的王智刚被任命为运输公司的总经理。虽说在黄钢是个二级单位辅来单位,但也有二千多名的职工,在黄龙市里来说算是一个十分不小企业了。他在这个总经理的位置上做下去,平平常常一年下来,起码各项工资资金福利加在一起也要在二、三十万元。虽然王智刚怀疑自己值不值这个价钱,可是这一切却匆匆赶来了。现在他不光是这样一家企业的总经理,马上他要变成这家企业的老板或者说第二天股东。尽管现在宣传党员干部一样可以发家致富,但他作为一个党员从未想过要发家致富。他从农村出来到部队,后来提干转业,他都十分感谢党组织对他的培养和教育。他感到自己对党和人民付出的太少,自己获得的却太多了。今天他有些受宠若惊,而不是欣喜若狂。他一下午在想,自己该怎么面对这不期而遇的一切。他想有个人商量一下,但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再说谭武也一再明确说明,目前的一切处于秘密运作之中,不可对他之外的任何人明说。他也想,在他未想明白以前不能告诉任何人。
这一下午,时间不知怎么过去的。中间曾经有人来到他的办公室或电话来找他,他也想不起自己怎么吱吱唔唔应付过去了。本来抽烟不多的他,一个下午他几乎吸了一包香烟。晚上六点多时,司机来敲他的办公室,进门后却被屋里的烟气熏得直咳嗽。
“王总,现在可以回家了吗?汽车已经准备好了。”
“好,我马上下去。”他站起身时,感觉屋里的烟实在太多了,便打开了门窗,通一通空气,拿起了电话,“今天哪位值班啊?我是王智刚,我办公室的门窗开着,一会儿给我关上就行了。”对方答应后,他从办公室走了出来,上了那辆已经在等候的穗本雅阁。
进了家门,已经从黄钢子弟学校提前内退的老婆已经准备好了晚饭,旁边还有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也不是亲戚关系,只能是谋过一次面的同事的儿子马冬青。马冬青今年21岁,去年高中毕业后考上了大学却没有报到,一直在社会上打工谋生,后来到了一家保安公司。这次马冬青来看望王智刚,还给他带来了两条芙蓉王香烟。
“冬青,你打工能挣多少钱?这两条烟要四百多块呢,你一个月当保安能买这样几条烟?”王智刚一看放在桌上的两条烟便埋怨起来,同时招呼老婆,“给我到厨房里拿瓶酒,今天我要陪冬青喝几杯。”
“王伯伯,你我两家非亲非故,却这么多年一直帮我们,这两条烟算什么。”马冬青小伙子看上去很是重情重义,“我自小就想,当我挣了钱后,一定要给王伯伯你买点什么,表示一下您对我们家十多年的帮助。可惜我的工资特别少,家里的条件又不允许,我一直不敢向你表示一下。这两条烟王伯伯您一定要收下,我想我父亲在九泉之下一定也会这样想的。”
“好,王伯伯这两条烟收下了,以后就不要再这样了。”王智刚见马冬青将他的父亲也拉了出来,便有些动情,“冬青啊,你怎么能不上大学呢,这会误了你一辈子的。我和你伯母商量了多少次了,你上大学的费用由我们出,就算我们借给你的好不好?”
“王伯伯,你们的帮助我心领了,我已经过了二十多岁了,应当自立了,不能再麻烦你们了。”马冬青像是深思熟虑地样子,一本正经地继续着,“其实我不想上大学也不仅是因为经济上的缘故,如果上的话我完全可以申请贷款。我之所以不上大学,是因为看到现在许多大学生毕业后还不是找不到工作,即使找到工作与不上大学也没有多大什么区别。我周围有许多像我这样考上大学不上的人,我们都觉得上大学太不划算,花钱多不说,学的东西到社会上没多大用。再说,有许多在事业上成功的人并不是什么大学毕业,像我们知道的北极集团的熊志坚,我们大家都知道他曾经和我一样随着父亲农转非来到城市,后来当过十多年工人,他利用下班后的业余时间做小生意从卖瓜子开始,现在也不是已经成了名扬省内外的大企业家。”
“冬青啊,如果你想好了,伯伯也就不一定要劝你了上大学,但你一定要走正路。大学可以不上,但书不能不读啊!”这时,王智刚把已经放在桌子上的一瓶五粮『液』酒打开,斟满了两支杯子,“伯伯很少喝酒,今天看着冬青长大懂事了,我今天就陪冬青喝几杯。”说完,王智刚就把一支酒杯中的酒一口喝了下去,很快脸涨得通红。
“谢谢王伯伯的教诲,我会的。”马冬青也端起酒一口喝了下去。
“冬青啊,你不上大学我总觉得有点对不住你爸爸。”王智刚说着,眼圈有些发红,“在医院里我见到你爸爸时,他曾经托付我要照顾你,我当时是答应了他呀。可现在你却不让伯伯我完成自己的心愿。”说着,王智刚又把第二杯酒喝了下去。
“老王啊,你平时基本不喝酒,就不能少喝点,喝慢点。”王智刚的老婆在一边开始嘟嘟起来,“你是今天怎么了?冬青还小,也不怎么喝酒,陪冬青喝点酒你也不能这样啊!”
“你个老娘们儿嚷嚷什么?看着冬青长大了,我高兴不能多喝点。”王智刚没有了平时的温文尔雅,嘴里喷着酒气,继续对着马冬青说着,“你爸爸虽然是个工人,但我一直觉得他是个了不起的英雄。当许多人看到歹徒抢劫无动于衷时,你爸爸却冲了上去,一个人与他们五、六个人搏斗。虽然你爸爸在部队是个侦察兵,但最后还是被他们刺了那么多刀……你爸爸见义勇为,在单位不能算因公死亡,我在政策范围内实在不能更好的帮你们娘俩解决困难,只能尽我个人的努力了!我记得你爸爸去世时,你可能不到10岁吧?”
“我爸爸去世时我9岁,刚刚上小学三年级。我一直以我爸爸为榜样。我爸爸是个好样的。”看到王智刚说起自己的父亲眼泪汪汪地,马冬青也不仅流出了眼泪,“没了我爸爸,王伯伯一直不断地帮助我们家,还给我妈妈找工作,想法照顾我们家。我后来才知道,其实公家给我们家的补助不多,你却和伯母将家里的钱拿出来以公家的名义给我们多一些。”
“伯伯是个党员,这些都是我应当做的,你不用记那么多。”王智刚又要端起酒杯,“我当时在工会工作,自己也是个党员,工人们的家庭困难我应当帮助,那是我的职责。”
“伯伯是个好人,不过那些当官的重用你太晚了,你都快退休了他们才提拔你当经理。”马冬青年纪虽然不太大,却十分懂事,“王伯伯你少喝点酒,我也不能陪你多喝了,今天晚上我还要值夜班呢!”
王智刚确实不能喝酒,不过喝了三、五杯酒,怎么说也不过二两酒却已经有些醉了,被马冬青和王智刚的老婆扶着身子斜靠在沙发上。马冬青见此,便与王智刚夫『妇』道别,匆匆离开了王家。
孙纲正晚餐专门来陪李正锋,其实也就是陪着李正锋进餐。黄钢准备了各种红酒、白酒、啤酒及饮料,但大家只是开了一瓶红酒、喝了二、三瓶啤酒,白酒根本没开瓶。那顿饭时间很短,四十分钟就结束了。
开始李正锋就说了:“大家工作都很忙,也很辛苦。今天晚上没有其他客人,都是我们省、市和企业的同志,我提议开瓶干红,每人喝一点。下边就随便了,有谁愿意喝点白酒、啤酒就自己随便喝点,菜和主食一起上吧!” 众人一听李正锋如此说话,也不好说什么。的确,每个人的应酬都很多,很多情况下被『逼』无奈或情不得以才喝那么多酒,不是每个干部都真的是喜欢喝酒的,很多人喝酒其实也是『逼』不得已,自己的喜好无法对抗整个体制风气而已。
彭涛一看这种情况,本想站在主人的角度劝大家喝一点白酒,见李正锋的话得到了大家的普遍响应,最后只得笑了笑,“李省长要给我们黄钢省酒钱,大家既然都没有意见,我看就按李省长的意见办吧。我让厨房给大家准备些小米粥和小咸菜,其他人想要什么尽管说。”
晚饭之后,李正锋笑着对众人说:“各位有事就各忙各的。没什么事大家就早点回家,少一点不必要的应酬,多陪老婆孩子不犯错误,还会增进家庭幸福。你们说是不是,啊?”
众人哈哈大笑,就各自散去。
孙纲正见李正锋这里再没有什么事需要他做,便马上驱车赶往市招待处。当他赶到那里时,欢迎外商的酒会刚刚结束。龚乐贫从酒会上刚出来。
龚乐贫一见孙纲正,便有点神神秘秘地说道:“李省长刚对祥林晚报上的一篇稿子作了批示,孙市长你看到没有?”
“什么稿子?我一天都在陪李省长,今天连办公室都没进去过,更别说看什么今天的晚报了。”孙纲正被问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刚才在酒会上市委办公厅的同志就给我送来了,这是复印件,你先看看吧。我必须先安排一下,让公安部门调查一下!”龚乐贫把一份复印件递给了孙纲正,还甩下一句话“这里面说不定有什么阴谋”便钻进汽车走了。
孙纲正也转回身钻进了自己的汽车,让司机打开车内的照明灯,粗粗看了一眼那张复印件。那篇稿子的题目是《无名男子醉卧公路无人救助被车轧死》,是发表在昨天晚报的第二版头条的位置。孙纲正一看稿子的内容,不禁大吃一惊。
孙纲正想起,自己前天下午到河谷县去了,傍晚时听说新上任的常务副省长李正锋到了黄龙市,便带着司机急急忙忙往市里赶。在半路上自己确实看到一个人躺在路边,便下车看了看,心想一个醉鬼受了伤,没什么大不了的,便没有将那件事放在心上,上车后继续往市里赶。谁成想自己下车观看后、之后再上车离开的那十多秒的瞬间却让人看到了,且将电话打到了报社登了出来。最让人说不清楚的是,那个躺在路边的人却因为无人救助被过往的车辆轧死了。再看稿子的内容,说什么“黄龙当地牌照的黑『色』帕萨特汽车”、“一个40左右、带着眼镜的干部”,这不就差点他孙纲正的名字了。
孙纲正一时不知所措,瘫在了汽车里。这件事该如何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