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饿的自由’,用一句我们熟悉的话来说就是,管他民主不民主,谁能让我们过上好日子就选谁。的确,在希特勒当政的头四年,德国经济奇迹般的振兴,到1937年,德国的国民生产总值增长了102%,年增长率高达11%,国民收入也增加了一倍,失业率却缩小到了不足1%,德国人终于结束了朝不保夕的失业恐惧,过上了还算‘幸福’的日子,但同时,他们也失去了一切权利和自由,更失去了能够制约希特勒的力量,这时候的德国人还没有意识到,历史老人正在静静地坐在未来,等候着向他们索取‘好日子’的报酬,一个前所未有的巨额报酬。
对此,著名的历史学家威廉.夏伊勒曾评论说:‘对于民主共和国的放弃和阿道夫.希特勒的得势,德国任何阶级、集团、政党都不能逃避其应负的一份责任。’
通过德国的这个例子,我想我们应该清楚地认识到,民主这个东西,仅仅建立在纸面上的制度是绝对不够的,当人们像希特勒统治下的德国民众一样疯狂时,就会把那些纸面上的一切都抛之脑后,而甘心情愿去追随一个能够满足他们愿望的幻像,甚至为此不惜把民主砸烂,魏玛共和国不是没有‘三权分立’,但德国人最后还是亲手埋葬了民主。
那么,这个倒霉的魏玛共和国还缺少些什么呢?它的民主又不完善在哪里?如果我们不希望那个满脑歪点子的小a私吞我们的钱,还需要做些什么?”
萧宸说完,便不再继续,只是面带微笑地看着秦沁。
秦沁虽然对政治历史的了解不及萧宸,但她身为财团领袖,至少对当前政治结构是有着深刻理解的,她忽然想到美国一些智囊机构对华夏的分析(见本书第三卷朗柳风云第091章 wisdom公司),忽然笑起来:“面包和自由的选择,是吧?”
萧宸喝了一口矿泉水,却没说话。
秦沁撇撇嘴,有些不屑地笑了笑:“1929年的世界经济危机,德国走上了独裁的道路,但美国却没有,面包和自由,并非一个单选题。但现在华夏却在你们『共产』党的控制下,‘被选择’了面包……我说的对吗?”
萧宸摇了摇头:“这么说,偏激了些。”
秦沁哼了一声,道:“透视当今的华夏政治情势,可以看到三把熊熊燃烧的大火:官僚利益集团欲火焚身,大众怒火中烧,政治领袖急火攻心。遭两面夹击的华夏领袖层,虽然名义上握有最高权力,但却左右为难,完全找不到着力之处。灭大众之火,则官僚之火更炽,并最终将自己拖下水;灭官僚之火,则大老板断手断脚、自剪羽翼。面对如此困局,华夏政治领袖们既然无法釜底抽薪,只好满足于不断地扬汤止沸疗法。除了一个正在逐渐变『色』而且随时可能彻底变『色』的‘经济奇迹’之外,我想顾挽澜三年后能从姜恩国手上继承的唯一遗产,就是一个强大的官僚体系。除此之外,别无长物。官僚体系作为华夏政治领袖们的惟一统治力量和执政工具,现在姜恩国必须依靠它,以后顾挽澜也必须依靠它。所谓姜规顾随,并不是顾要随,而是顾不得不随。然而,这个曾经创造了华夏gdp神话的官僚体系,在长达20多年的转型中也会逐渐累积巨大的自毁力量。按照美国一些智囊团的看法,对于这种不断扩张的结构『性』自爆力量,华夏的政治领袖们必须引起高度警觉,并迅速拆除其引信,才能避免自爆。当务之急是,必须在官僚合法『性』与领袖合法『性』之间建立一道防火墙,以防止火势向最高层蔓延,使整个秩序结构同步崩溃,与此同时,必须通过基层民主和自治,重建华夏社会的基层秩序,以消解官僚体系力量的泡沫式扩张。否则,一旦官僚体系的权力泡沫因为扩展到极限而破裂,就可能同时炸毁下层和上层秩序,而陷整个华夏社会于又一次悲惨的治『乱』循环。”
萧宸的脸『色』微微一变,但却没有说话。
秦沁在历史问题上说不过萧宸,但现实政治却熟悉得很,可谓法眼如炬,见萧宸不答,冷然一笑:“所幸的是,在华夏官僚体系的合法『性』危机全面转化为华夏政治领袖的合法『性』危机之间有一个时间差。而华夏大众政治文化中,历来有‘反贪官不反皇帝’的传统,即贪官是坏的,但皇帝却是好的。这种政治文化体现在今天,就是人们耳熟能详的一种抱怨:‘上面的政策是好的,就是下面的执行走了样。’民众这种对高层与官僚的区别对待,虽然并不完全符合事实,但却意外地保护了华夏政治领袖们的合法『性』。目下的华夏,官僚体系已经处于全面的合法『性』危机之中,但传统政治文化的保护膜仍然全力维护着最高权力者的合法『性』。对于华夏的政治领袖们来说,这是历史赐予他们的一个极其宝贵的时间差,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未来几年或者十几年,将是华夏新一代政治领袖能否摆脱体制惯『性』,创造奇迹的关键时段,也是观察华夏历史走向的一个重要的时间之窗。”
萧宸依旧紧闭着双唇,丝毫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叶玉灵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她在国内何曾听到如此直接的分析,如此直白地剖析华夏的政治格局!且不论对与错,光是这么直白的分析,只怕在国内就是一个“妄谈国事”之罪!尤其是以萧宸的身份之特殊『性』,叶玉灵甚至有些担忧起来。
是啊,秦沁的分析至少听起来不无道理,可是……叶玉灵忍不住看了貌似平静的萧宸一眼,心里也微微有些好奇:萧宸算是哪个阶级的人呢?官僚利益集团?大众利益代表?亦或者……政治领袖?
秦沁没有在意萧宸怎么想,也没有在意他沉默不语,更不担心叶玉灵会怎么看待,只是胜券在握地一笑,继续道:“小宸,你知不知道,美国智囊团队目前的主流看法是什么?”
萧宸平静地一笑,摇摇头:“不知道。”
秦沁直视他的眼睛:“美国智囊团队的主流看法是:出于历史的『逼』迫,华夏在顾挽澜时代出现重大转折的概率相当之高。但种种迹象的确让他们担心,华夏政治正在逐渐丧失和平政治转型的条件。所有改革的经验都表明,被迫改革的时候,总是领袖们最为脆弱的时候,利益集团最为疯狂的时候,民众最为暴烈的时候。所有异像,由模糊而清晰,都齐齐集于今日。华夏,将面对怎样的未来?”
“华夏的领导阶层,通常并不缺乏政治智慧。”萧宸轻轻地回答了一句。好似回答了什么,又好似什么都没说。
秦沁却不当一回事,哂然一笑:“华夏现在的办法就是不断的‘把蛋糕做大’,一方面官僚利益集团可以拿到这个蛋糕的大头,另一方面普罗大众也能吃上一点,在不挨饿的情况下,或多或少比以前吃得好一点……这就是你们维持统治的根基,为了这个蛋糕,华夏人民要放弃的,是自由。然而,华夏自接受民主理念以来已经有100多年的历史,民主不仅成为精英分子的文化潜意识,也成为大众的一种文化潜意识,这把瘾是一定要过的。当普罗大众都觉得民主是一种价值、一种善的时候,民主就变成了所谓历史『潮』流,历史的大趋势。如果不让人们过这一把民主的瘾,那就是逆历史『潮』流而动了。经济发展可以延缓民主化,但决不可能替代民主化,因为他们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价值。这就像股票……玩过股票的人都知道,逆势『操』作有多么费劲。不管这个‘势’是不是理『性』,也不管『操』作者有多么杰出,逆势『操』作都会头破血流。民主之‘势’,在华夏一蓄百年,其力必发,其发必猛。所以,不管民主有多么大的风险,想来日后你们都只能顺势而为,并将这个‘势’引导到可以控制的范围内。而不是贻误时机,让其他潜在的权力竞争者借势。与顺势而为的风险相比,逆市『操』作的风险可能要大得多。就此而论,姜恩国时代结束后,顾挽澜时代可能正是华夏最高权力接近某种带有民主特征的规则『性』更替的关键过渡阶段。”
萧宸微微一笑:“看来,我们倒是要感谢美国人的关心了。”他面『色』一正,道:“不过正如我们之前说的,不管在任何时代,『政府』的动作越小越好,华夏要改革,这是我们党所坚定不移的共识,但这个改革不能是再一次的全民运动,因为那会造成严重的动『荡』,甚至有可能使数十年经济发展成果一夜之间毁灭殆尽。所以,我们要改革,但我们也要稳定,华夏民族伟大复兴的机遇正出现在我们面前,我以为在这个时候,我们既不能放过机会,也不能轻兵冒进,中央说‘稳定是第一前提’,美国人说这是『共产』党为了维护自身统治而说的,其实这是典型的政治污蔑。稳定,固然使我党在华夏的领导得到巩固,却又何尝不是华夏全民族的需要?”
秦沁轻轻一笑:“算了算了,这是一个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我们觉得国家意志首先是民众意志,民众意志首先是民众要提高自己的生活条件;但华夏现在却是认为首先要国富,而后才有民强……这个问题还是交给你们这些政客们吧,我跟你说这么多有什么意思?我只管赚钱就好。”
萧宸笑起来:“说实在的,新澜在吴城设立亚洲总部,我是真的觉得,这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当然,你以为我是因为你在那里当书记,就巴巴地跑去赔本给你赚吆喝么?”秦沁给了他一个卫生眼。
萧宸和叶玉灵一齐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