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室内几人的目光,克瑞斯沉默了片刻。这种话题在任何情况下都是最为敏感的,回答起来稍有不慎就会造成大风波。不过海因之所以直接提出来,自然有他的道理――正是因为克瑞斯与此事关系密切,无论他作出什么样的决定,朝中大臣肯定都会把这件事情和他本人联系起来。到时候与其在朝堂上面对种种猜测和质疑,还不如在这里就做出决断。毕竟,眼下在书房里的这几个人,莫利菲与渥斯德都是最受克瑞斯信赖的部下。
目光缓缓从几个人身上扫过去,王国首相的目光最后停留在海因身上:
“主教阁下说得不错,从法理上说,我是有权在阿斯尔陛下之后登上索菲亚皇帝位的。不过,这仅仅是理论上的可能性而已――它永远都不会成为现实。”
面对着室内三人迷惑不解的目光,克瑞斯低头以手抚胸,简短说了一句:
“我是一定会死在陛下前面的。”
“殿下!”
莫利菲惊慌叫出声来,但克瑞斯只是冲他摆摆手:
“没必要多犹豫了,莫利菲,你尽快返回米兰城去,告诉雷金纳德和莱恩斯两位侯爵:见机行事,一切以联姻成功为优先。假如形势需要……我们也可以承诺给莉莲娜皇后身份。”
“……是。”
莫利菲嘴唇颤动几下,但终于还是低头答应。这时候渥斯德站在一旁犹豫许久,直憋得面红耳赤,终于忍不住问道:
“这个……两位大人,此事关系重大,是否需要禀报皇帝陛下,获得陛下的允准之后再行决定?”
“当然,我会亲自禀报陛下。”克瑞斯神色自若的说道,“估计不会被否决,不过渥斯德你提醒得很对,此事终究要陛下点头才成――那莫利菲你在这里多留一会儿好了,待我去请得陛下旨意,马上就写成正式文书让你带过去。”
“遵命。”
于是莫利菲留在室内,而海因和渥斯德看看事情差不多便起身告退,克瑞斯亲自送到门口。待他们离开之后,莫利菲立刻迫不及待跑到主公面前:
“殿下,您的身体难道又有什么不妥么?”
“不,但我知道。”
克瑞斯的回答听起来高深莫测,莫利菲沉默了片刻,不敢在这个问题上再纠缠下去,于是他改变了话题:
“刚才海因主教在这里,关于莱恩斯侯爵和卡奥斯公主的传闻……?”
这件事情早已传开,莫利菲自然不可能不报告给主公知晓,不过克瑞斯的反应着实出乎了他的意料――刚才海因就在面前,却居然并不谈及此事,这可不象克瑞斯一贯的风格。
看着部下迷惑的样子,克瑞斯微微笑了笑:
“其实我刚才已经试探过了,莫利菲,只是你没听出来罢了。”
“……?请恕下官愚钝。”
“海因主教的回答其实很坦率,但也很有意思……‘就目前而言’……哼哼,难道以后还会有什么变化不成……?”
同一时刻,正与渥斯德两人缓步走出宫廷的大主教海因忽然轻轻一笑:
“克瑞斯首相的性子,最近似乎和缓了许多啊。”
旁边渥斯德吃惊的转过头:
“大主教怎么突然想到这个?”
“啊,有些事情,原以为他会迫不及待提出质问的,却不料首相居然采用了旁敲侧击的方式,所以才会令我有这种感觉。”
渥斯德思索片刻,并未理解海因的话,不过他还是点点头表示同意:
“确实,下官也有这种感觉――自从首相历险归来之后,风度气量比原来大了许多。看来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竟然连首相都能改变。”
“爱情?……呵呵,未必。不过克瑞斯首相的变化与那位玛妮雅小姐有关,这倒是毋庸置疑的。”海因低头沉吟着,缓缓评论道,“以前的克瑞斯首相,就好像一柄锐利绝伦的宝剑,虽然无坚不摧,但锋芒过甚,也容易伤及自身。”
“而玛妮雅小姐就是能够包容这柄宝剑的剑鞘?”
渥斯德忽然明白了海因的比喻,禁不住接口,海因笑了笑,点头称是。
“不错,当今世上能够让首相大人收敛锋芒的,恐怕也只有她了。但是……”
思索片刻,海因的眉头又微微皱起:
“我看那位玛妮雅小姐面色憔悴,脚步虚浮,不象是长寿之人,倘若她不幸夭折,首相会不会因为伤心失望而故态复萌,甚至变本加厉……都很难说。”
“这……大人您顾虑的未免太多了。”
渥斯德脸上显出不以为然的样子,海因看看他,笑一笑:
“啊,希望是我多虑了。倘若朝廷中一直能够象现在这样安静祥和,那当然最好不过。”
“一定会的,主教。我们要抓紧这大好时机,多做一些事情出来!”
渥斯德充满信心的笑道,和满腹心事的大主教不同,在渥斯德眼中,此时的索菲亚国,前途一片光明。
入夜,莱恩斯肩头扛着一架梯子,跟着一伙匠人踢踢踏踏走在米兰城的街道上。他的头上戴着一顶破旧毡帽,腰间还挂着一把瓦刀――没错,此时的莱恩斯,从头到脚都是一副泥瓦匠打扮。
堂堂侯爵领主大人之所以要打扮成这副模样,当然是为了混入街道那边卡奥斯国的馆驿中――“这几天那边正在修缮房屋,大人您装扮成泥瓦匠就比较容易混进去。”
部下普立克为上官策划了这条方案,其基本构想其实是脱胎于莱恩斯自己――当初他闯入帝国防御森严的大狱“暗黑之渊”中救人,就是用的乔装之计。先前,当普立克建议他再次采用这种方法时,莱恩斯还犹豫过一阵子――毕竟他是大贵族出身,潜入敌人领地时可以无所顾忌,随便化装,但要他扮作瓦匠去会情人,终究感到难堪。
不过最后,对于心上人的思念还是盖过了贵族的自尊心,于是米兰城的泥瓦工匠们中间又增添了一个新丁――虽说这家伙笨手笨脚的,但做事情还算勤快,对于工钱也没什么要求,再加上背后有人着意推荐,瓦匠们还是很快就接纳了这个新手。
由于带路的工头先前已经在这里工作了不少时间,他们一路上很顺利,经过米兰卫兵的哨戒圈时,工头打个招呼,再随便看看临时腰牌也很容易就混了过去。不过,当他们试图进入卡奥斯使者居住的馆驿时,就受到了更为严格的盘查。
“白天你们不是来过了么,怎么晚上还来?”
守卫在馆驿中的士兵不再是米兰人,而是帝国海军,行事自然也谨慎得多。虽然这批人的腰牌打扮全无问题,为首的工头士兵们也认识,盘问依然很紧。
“是花园里的围墙坏了,白天时我们就要修,但里面的长官不让,说是怕打搅了尊贵客人们,所以只允许我们晚上来修理。”
工头很诚实的回答道,把守的卫队长看了他们半晌,又派人进去请示过,最后终于点了头:
“进去吧,注意不要弄出太大声响,若是打搅了客人们休息,可也是大罪。”
“小人明白。”
泥瓦匠们跟着工头鱼贯走入大门,莱恩斯扛着梯子走在最后,当他经过那卫队长身边时,后者的目光忽然在他身上绕了几绕,伸手一拦:
“站住。”
莱恩斯立刻停下脚步,心中暗自紧张――该不是又有什么“武人之气”从自己头上冒出来罢?那队长却伸手摘下他的毡帽,朝他脸上打量几眼。莱恩斯不敢转开目光,却也不敢与对方对视,只能尽量在脸上现出卑微笑容,努力作出小人物胆小怕事的神情来。
那队长朝他脸上看了一阵,总算没看出什么破绽――莱恩斯的相貌已经被普立克精心修饰过,就算是南十字军的士兵站在他面前一时间都未必能认得出来。过了片刻,那队长总算挥一挥手:
“进去吧。”
莱恩斯赶紧低头进入,只听背后那队长随口向部下笑道:
“看这小子身胚,倒是当兵的好材料,只可惜是米兰人……那目光怯懦的很,上了战场必定是胆小鬼。”
莱恩斯暗自擦一擦头上冷汗,若是那队长要求他伸出手来看一看,就必然能看出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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