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晚,这会儿禹缭脸上的神色都看不大清楚,但秋不语等人却下意识的禁了声,张着嘴喘了几口气,拿了手在脸边扇着,说不出话来。
“师伯?”夏无且眨了眨眼睛,唤了禹缭一声,这才像是回过神来一般,慌忙拜了下去:“无且拜见师伯。”
“如此早便已经入宫?”禹缭看了他这模样,心里也不由有些怜悯,这会儿宫中当值的羽林成群结队的穿着盔甲走过,可是见到禹缭等人时,这群人却下意识的离得远了些,夏无且虽然并不是站在路中,但仍是让到一旁,听禹缭问话,这才回答道:“回师伯,师尊已离开,昨日给弟子十几瓶丹药,令弟子交于大王!”禹缭人老成精,自然听出了其中的不妥之处,闻听此言,顿时大怒:“荒唐!糊涂!简直是死不知悔改!”
他这样一旦大发雷霆,夏无且便已经知道了恐怕禹缭早已知晓丹药有毒的事情,更有甚者恐怕嬴政都早已知晓,那么他今日主动将事情说出,果然便是免去了一场灾劫。虽然夏无且本意并非如此,但这会儿一旦想通,他后背不由沁出一层冷汗来。禹缭骂了一句,一旁秋不语等诸人个个都禁声不语,他沉吟片刻,才强忍了怒气又问道:“你今日已将丹药送于大王了?”嬴政是最开始便知道丹药有毒的人,他自然是不会服用,但禹缭却怕嬴政将这股杀意转到夏无且身上,夏无且不过是被徐福利用而已,不知徐福为何如此狠心,竟然欲对自己的徒弟下手,禹缭这会儿心头震怒,只恨自己之前没有替师尊清理门户,才使得他逃出了咸阳,不过想来有他从中说合,嬴政纵然恨此事,应该也不会对夏无且如何才是。
“是,只是弟子已与大王直说,此丹药不妥,想来大王心中自有沟壑,应该知晓。”夏无且说这话时,禹缭脸色顿时好看了些,他没有看错这个师侄,想了想,禹缭让夏无且回去之后前去他府中候着,夏无且一一应了下来,禹缭这才领着几个已经休息了差不多的师侄们朝章台宫方向前去。
禹缭进宫一趟,也没怎么求情,嬴政本来对于夏无且的坦白心中便已mǎnyi,因此将原本属于徐福的侍医之位正式落到了夏无且头上,反正平日真正做事的也是夏无且,如今正了名头,与以前也并无关工,只不过夏无且做事时更加名正言顺而已。
待到二月中时,咸阳周围村庄已足足多了四五处,李斯每日亲自领了出城前往划分农田将众人名字年纪与家人、田地等都分别记载于册中,众人划分之后,因为这是第一年的开垦,因此嬴政特意吩咐免税一年,且头一年时可在秦国之中领粟米粮种等物,如此一来,嬴政名声更加好听,许多人感激之下虽然是外来户,但对于秦国规矩也开始自动遵守,介于这些庶民们初来秦国,恐怕对秦的严苛法律并不太适应,嬴政也并非真正狠辣到不顾庶民之愿,自然是给了诸人适应之期,只要不是无故杀人犯事,便有一个月适应的时间,如此一来,众人皆忙着种田安家,哪里还顾得上打架斗殴,就连龌龊都少了不少,一派详和忙碌的气氛。
为了办好这事儿,李斯近日几乎都在外面跑,就算此时天气不热,他每日亦都是大汗淋淋,而正在此时,正在忙碌于安置他国前来投奔庶民的李斯,却是意料之外的收到了他原本已经等待了好几个月的回信。
荀卿来信了,他愿意来咸阳任国学之中儒学一脉的师长!李斯当日回到家中时,拆开这封早已经被人取下来保存好的信时顿时眼睛就大放光彩。都这样长的时间过去了,李斯原本都早已经绝望了,谁料在这个关头,荀卿竟然又给了他这样一个惊喜!如今他安置庶民,虽然与韩非各执一边事,但荀卿若是一来,恐怕嬴政心中也会欢喜,不过可惜的是荀卿此信并不是在鬼谷子之事发生时送来,否则那时自己必定更会受到嘉奖。
但话又说回来,荀卿欲来之事,恐怕也是多少受了鬼谷子影响。荀卿尊重禹缭,当年李斯曾有幸随在荀卿身边见过禹缭一面,当时荀卿待禹缭的态度至今李斯还历历在目,禹缭尚且如此,更别提禹缭之师鬼谷子王禅了!荀卿此时已所迈,可他书信上却说他这会儿早已经起程前往咸阳,最多不过半月时间即到。荀卿乃是昔年的赵人,如今亦是居于当初赵国旧地,赵国一一旦被秦收归囊中,荀卿自然也是隐居于旧赵地中,前往咸阳路程亦快,这可真是一个意外之喜了,李斯收到这个消息,也不敢耽搁,立即便进了王宫之中,将此事回与嬴政知晓。
近日真正是喜事不断,嬴政听闻此话,自然也乐得高兴,估算了荀卿大概会至咸阳的日子,约是在三月初时,如此一来原本准备前往迎接鬼谷子的行程,便要耽搁上两三日,禹缭对此也并无意见,不过只是两三日而已,路途之中稍加快脚步一些,轻易便能将这些时间补了回来,再怎么不济,也不至于像自己的几个徒侄一般,直到大半年才至咸阳城中!
十日时间一晃而过,还未曾等到半月之期,一辆不起眼的牛车便拉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入了咸阳城中。这老人进城之时穿着一身灰色麻布衣,这衣裳如同一个普通庶民的穿着打扮一般,并未引人注目,唯一令人诧异的,则是老人与其银白须发皆不同的红润脸庞,精神奕奕不说,那双目光如同浩瀚大海般,让人不敢直视,老人一路来到咸阳,交过路引之后,目光便在城中四处望了几眼,来时路途新建的村庄他已经瞧过,这会儿再见到咸阳城的繁华,老人不由自主的伸手抚了抚长须,脸上露出mǎnyi之色来,点了点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