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双眼圆睁嘴巴大张平躺着,他们上方没有屋顶,清澈的空气里堆满了隐形的巨石利刃,一直伸向天穹。他们的每一次呼吸仿佛都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把巨石和利刃缝隙中仅存的一点点空气吸进胸腔,而这每一次呼吸都带动缝隙里的利刃发出恐怖的金属啸鸣。姐姐看到床边的小女孩无能为力的为他们降温、擦汗,给他们唇边沾水,看着老两口吐出白色的雾气,眼角终于流出一股清泪。
姐姐看到苍穹般深厚的巨石利刃突然消失了,爷爷奶奶笑着坐了起来。那个喂水喂药的小女孩,一头扑进奶奶怀中。她感受奶奶粗糙的掌纹滑过她的头发,感受奶奶干瘪的乳房温暖她冰冷的脸,感受奶奶熟悉的外衣上那熟悉的粗布纹理,直到在她脸上印出痕迹。爷爷亲切的抱弟弟在膝上。弟弟从爷爷上衣口袋里摸索出一支烟和一盒火柴,笑呵呵的给他点上。爷爷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享受的闭上眼睛,缓缓的深吸一口烟,又缓缓吐了出来,烟气萦绕。
这烟气似乎熏的她有些睁不开眼睛,她想抬手扇一下,却发现手臂被巨大的香蕉皮扼住,这香蕉皮不知何时已经紧贴在她身后,几瓣香蕉皮分别缠住她的四肢,根部的香蕉梗慢慢的生长,戳向她身后,顶得她生疼。在无法动弹之际,香蕉皮顶端又打开了,一股腐烂发酵的恶臭夹杂烟味扑面而来。
姐姐惊醒,发现村长睡在她背后,手已经伸向她胸部,双脚紧紧卡住她的腿。她赶紧闭上双眼,双手死死护住身体,似乎这样就能再回到梦境里去,然而村长粗暴的掰开她的手,让她疼的几乎哭了出来,梦境烟消云散。
她恐惧的挣扎着,汗水湿透了头发和身体,她带着咳嗽小声呜咽着,但马上又极力忍住怕吵醒弟弟。村长的手像钳子一样,带着腥臭的汗味和酒臭在她身上揉捏,他只用一只手就钳住了姐姐两只手腕,另一只手在姐姐胸部揉搓足了之后,摸向了她的下腹——直到一道车灯的亮光再次射了进来。
砰砰砰砰砰!司机大声的敲着门,“村长!村长!”他一边焦急的喊着,“快走吧!老书记那里不行了!”村长听到长叹一口气,仍然紧钳住姐姐手腕,另一只手不舍的在姐姐身上游走着。砰砰砰!司机又叫着,“村长,村长!”。村长抓住姐姐身体的双手终于不情愿的放开了,他清清嗓子哼了一声坐起来,若无其事的走了出去。
第三节
天刚擦亮,院里的鸡就开始叫了。姐姐始终保持着村长走时的姿势,侧躺着紧紧的抱着自己身体。当她终于鼓起勇气睁开眼,看到弟弟依然睡得很香,紧张的肌肉便松弛了一些。她伸手去摸弟弟的脸,但突然想到手上的汗水和腥臭会沾给弟弟,又把手缩了回来。她觉得浑身脏透了,身体没一处干净的地方,甚至觉得这个房间里,都只有弟弟是冰清玉洁的,其他每一寸地方,都染上了那种恶臭腐败的味道,而她以后就算如何酣畅的冲淋,也依然会记得那夹着烟味的酒臭。想到这里,她又痛苦的闭上眼睛,轻声咳嗽着流泪。
窗外还淅淅沥沥的滴着雨,公鸡稍歇片刻,又一声声报晓,天边的青黑色也逐渐变灰。弟弟翻了个身转过来,又沉沉的睡去。姐姐给他掖好被子,再用枕巾轻轻擦去他嘴角的口水,心下一狠坐了起来。
姐姐像平常一样穿好衣服起来烧水做饭。她看弟弟睡的还沉,便把烧水壶拎到了屋外,没过一会里面的水便噼里啪啦的滚沸了起来。烧水的时候,屋里电磁炉上早已煮上了两个蛋,锅上用筷子架着两个馒头。她从橱柜下面拿出了一个小碗放在桌上,里面是鲜亮的辣酱,然后又从橱柜旁的陶罐里夹出一根辣椒一根豆角,切成丝摆在碟子里。她看着桌上昨晚的剩菜,又想起早上发生的事,心里一阵作呕。她本想把这些剩菜统统倒掉,犹豫一下,还是挑了些好的汇在一起放进了微波炉。这时桌上的闹钟滴滴的叫了起来,她关掉闹钟,顺手从床下拿出两盒奶,插上吸管放进了关了火的煮蛋锅里,又兑了一点冷水进去。做完这些,她又去屋外的缸里舀了一碗鸡食,在旁边码着的白菜上掰下两片叶子撕开,喂鸡喂兔。
姐姐打开鸡笼,四只母鸡一股脑的冲出来围着盆子啄食吃,后面跟着一只大摇大摆不慌不忙的大公鸡。两只兔子一灰一白,也吃着菜叶。这两只兔是前年爷爷带她去镇上赶集时候买的,她看着出生不久的兔子可爱,心下非常喜欢,央求着爷爷把一窝四只全买了,开心的一路抱在怀里回了家。但买回来放在院里第二天就被鹰叼去一只,她哭了一整天,爷爷无奈又给兔子做了笼子。后来大疫封村,家里实在没肉吃,爷爷又淹死一只炒来吃。她虽然也难受,也哭了一整天,但是看着弟弟和爷爷奶奶能吃上肉,心里却也觉得些许值得,当然炒兔肉她是一口没吃。
公鸡看着母鸡吃的差不多了,自己才去啄食吃。爷爷说过公鸡其实是在放哨,以防老鹰过来抓母鸡。姐姐趁笼里没鸡,进去打扫、添水。因为前几天忙于照顾家人,姐姐有一段时间都没有好好喂鸡,所以今天只摸出一只蛋。
姐姐搬来板凳和脸盆,坐在廊下兑水梳洗、刷牙完毕,才从蛋锅上拿下馒头夹了辣酱和菜,拿着奶,坐在外面一边吃,一边看鸡散步。这时天亮雨停,远处深山如黛,雨雾从深涧中漫出来,山顶也在朦胧的雾气里若隐若现,俨然一副泼墨山水画。姐姐深吸一口气,早晨湿冷的空气让她神清气爽,但转念想到再也听不见早上爷爷起床后习惯性的咳嗽声,听不到奶奶喂鸡时亲切呼唤小鸡的声音,她心里又猛的低落了下去,鼻子一酸。
其实在爷爷奶奶还健在的时候,姐姐已经担负着家里的大部分事情,而在二老卧床时,她也已经完全照顾起了一家人的起居。只是两位老人的猝逝,才让她猛的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了眼下弟弟唯一的亲人,唯一可以依赖的人。父亲归期未定,自己无论遇到什么事,都必须坚强,必须照顾好自己和弟弟,不能辜负父亲在外的辛苦,不能再让弟弟出任何事……
弟弟的呼唤打破了她的思索。她应了几声,把鸡群赶回了笼,进去照顾弟弟起床。弟弟看着她问,昨天吃的螃蟹还有没有,她噗嗤一笑,一边给弟弟穿衣服一边说,那个是龙虾,不是螃蟹,给你留着呢。给弟弟擦完脸漱了口,她便把微波炉里的剩菜拿出来给弟弟吃,里面果然还有一小段龙虾。
村头的大棚外搭着一个小棚作临时厨房。一口大锅里烩着些萝卜粉条、白菜豆腐之类的东西,飘着几片五花肉。村里的厨子早上五点就来做饭了,这时已经做好吃完,在旁边坐着玩手机。
黄毛打着哈欠伸着懒腰从大棚里出来,点上一根烟,用筷子挑了挑大锅里的菜,“狗日的,老子辛苦这些天,天天就给老子吃这些个,肉都没得几片,”说完他用筷子尖挑起一片肉扔进嘴里,“你狗日的是不是吃了回扣了,刚开始还有炒菜,这些天顿顿日你妈粉条,老子都吃成粉条了。”黄毛一边对厨子说着,一边给自己盛了一大碗,还把仅有的几片肉全挑进自己碗里。
厨子头也不抬,手在屏幕上激烈的点着,一边笑着说:“你龟儿子还想吃炒的,那你去找村长嘛,村长说给你炒,老子把婆娘宰了给你炒哈哈,你狗日的哪个配的起嘛,吃炒菜,哼。”
黄毛听到也嘿嘿一笑,说:“泡菜给老子弄点儿嘛,下饭的很”。厨子依旧头也不抬的冲旁边一伸下巴:“罐罐里面自己取嘛,老子忙的很你没得看见嗦?”
黄毛只好叼着烟打开罐子夹了些咸菜出来,蹲在地上端着碗、夹着烟,边抽边吃,津津有味。
姐弟俩过来时,黄毛正好第二碗吃完在擦嘴,他拦住姐姐问“村长是你三爸嗦?”姐姐听到“村长”二字,内心又一阵厌恶,低下头微微点了点。
黄毛抹干净嘴上的油津说:“那你早点说噻,害我昨天被骂。那个,这两天你要做啥子,就找我!你贵哥我袍哥人家,尊老爱幼传统美德,从不拉稀摆带!”
旁边的厨师依旧低着头在激烈的操作,听到黄毛的话噗嗤笑了说:“你凶惨了嗦,袍哥嗦,贵哥嗦,我看就让娃儿叫你黄狗嘛,哈哈哈哈。”
“你给老子爬起!”黄毛白了厨子一眼,“吃点粉嗦?”他问向姐姐。姐姐笑着摇摇头说吃过了贵哥,然后就带着弟弟走进了灵堂。
第四节
姐姐从书包里拿出平板电脑和课本摆在桌上,不一会网课就开始了。虽然学校就在山下,但是因为近日师生病的太多,学校索性改为全部网课。有比较负责的老师,还会点名,安排专门时间答疑改错,而那些不甚负责的老师则如获大赦一般,得过且过,也不在乎学生的学习质量,作业水平,完成每天的教学任务后便高卧不管。
在姐姐上课时,弟弟则自己拿着小一点的平板在玩。姐姐偶尔会给他喂水、喝奶、擦鼻涕,时间久了也会让他休息眼睛。弟弟不玩平板的时候,就趴在桌子上画画,用的是姐姐的旧作业本,或者蹲下玩泥巴。他从不在灵堂里乱动乱跑,困了会趴在姐姐腿上睡一会,安静乖巧的不像一个小男孩。
中午时分,厨子用炒勺掀开门帘喊着开饭了。玩了一夜正在补觉的几个小青年都没有动静,只有远处的小夫妻二人醒来了,男人拿了饭盒出去盛饭。
姐姐正要出去盛饭,只听得外面厨子说:“嫂子来了嗦。”
然后一个女人的声音笑着说:“过来看看娃儿们,你们吃过没得?”
厨子赶忙说:“正准备吃,嫂子你吃过没得,也吃点嘛!”
女人爽朗的说道:“我吃过了,你们快点吃吧,这几天辛苦的很。哎?咋个是粉条嗦?”
“粉条好,粉条豆腐好得很,五花肉炝一下,香的很!”厨师赶忙说道。
“那个可不得行,哪个能顿顿吃这个嗦,熬夜守夜本来就辛苦的很,吃好点儿嘛,我回去了跟老汉儿说一下,不能苦了自己人嗦!”说着话,女人已经掀开门帘走了进来站在姐姐面前,留下外面一个劲点头道谢的厨子和端着空饭盒一脸茫然的男人。
这女人身穿一袭红色羊绒长衫,驼色长靴,脸蛋略显丰腴,面容慈善但浓艳的眉眼中透着几分犀利,她的头发高高扎起,显得十分精干。姐姐见到她便喊了一声嬢嬢。
女人摸着姐姐干裂的脸蛋说:“看你娃儿的脸,姑娘家家也要注意点嗦,过来嬢嬢给你擦点霜。”说着拉起姐姐到桌旁坐好,放下拎着的布包,又从闪亮的皮制小挎包里拿出来一盒东西,在姐弟俩脸上手上涂了个遍。接着她又利索的从布包里拿出了几个饭盒,有汤有菜有饭,姐弟俩便坐下吃了起来。女人看弟弟用筷还不便利,便拿过弟弟的筷子喂给他吃,偶尔还给姐姐夹菜。姐弟俩已经几天没吃到如此可口的家常菜了,大口吃着。
女人一边喂弟弟一边和姐姐聊天:“你三爸……”姐姐听到便又把头低下去,女人端详了姐姐片刻,又接着说:“你三爸昨晚在你那睡的嗦?是不是又喝酒了?”
姐姐点点头不说话。
“那早上几点走的?”姐姐又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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