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听到范长生说出,上一代的天师道监天竟然是诸葛武侯时,刘羡难免愕然。
他好歹也是汉室后裔,可这件事却从来没有听人提起过。不仅李密与陈寿两位老师没有对他说过,父母,如费秀、刘瑶那般的长辈,河东的蜀汉老人,甚至于来忠,也都没有向他提起。这莫非不奇怪吗?若是巴蜀的天师道监天曾是诸葛孔明,天师道又何必在李雄与自己之间摇摆呢?
范长生当然明白刘羡的疑惑,他叹息道:“这确实是很多外人都不知道的一件事了。”
他带刘羡离开老君阁的右偏殿,继而来到左偏殿,这里没有什么神像,只有一张阔大的桌案,上面装着着五层的木架,继而摆满了密密麻麻的灵位。刘羡细看过去,可见灵位上都带有“祭酒”两字,而在最上排的灵位正中,赫然有镇阳平治左监天祭酒葛公几个字。
这灵位指向并不明确,若是旁人看来,恐不知所指何人。但在范长生的介绍下,刘羡反应过来,这其实就是诸葛亮的灵位。只是灵位为何不写明白,这恐怕就有一些难以言说的原由了。
“虽然我已经一百零七岁,但也老了,终有一日也会老死,等我死了,灵位也会摆在这里。”目光扫过这些牌位后,范长生也罕见地露出些许伤感神情,他对刘羡道:“人生百年,如草木历春秋,何有不老客?可活得太久,也不是好事。殿下,和我同辈的那一批人,都已经去世了。”
刘羡还是第一次得知老人的真实年龄,虽然知道他活得很久,但此时难免还是吃了一惊,掐指一算,不禁道:“这么说来,范公是出生于建安四年(公元199年)。”
“是啊,说起来,老朽还曾见过昭烈帝,这都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范长生也不避讳,他此次事先来与刘羡会晤,一是想释放善意,二便是想要就近接触,趁机考察刘羡的为人与心性。如此述说往事,正是一个极好的机会。故而他便在窗边找了两张马扎,一面从此处探看青城山的风景,一面对过去娓娓道来。
他先说起三代天师张鲁,手指着张鲁的神像问道:“殿下应该知道,三代天师与先主的恩怨吧。”
不等刘羡开口,范长生自己便露出追忆神情道:“在先主入蜀之前,那时的正一道,算是刚刚达到了一个极盛。”
一百年前的天师道,在三代天师张鲁治下,成功在汉中建立了割据政权,这是道教中前所未有的事情。而且张鲁依靠天师道的影响力与组织能力,不仅仅在汉中站稳了脚跟,拥民近百万,而且还南下攻伐巴西、梓潼,巴蜀内地又时刻有教徒响应,一度压制得当时的益州牧刘璋无法还手,甚至随时有亡国的风险。
而到了建安十六年,刘璋请刘备入蜀,打得便是请刘备讨伐张鲁的名号。
接下来的事情,算是众所周知了。在抵达葭萌之后,刘备并没有北上进攻张鲁,而是南下反过来讨伐刘璋。张鲁本想趁着二刘内斗之际,坐收渔利。结果没想到,他连只有数百守兵的葭萌都没拿下,最后只能眼睁睁看刘备拿下益州,甚至说降了本投奔于自己的马超。刘备的种种事迹,使得张鲁对刘备大为仇恨,所谓水火不容,也不过如此了。只是恰逢曹操南征汉中,两者的矛盾才没有全面爆发。
说到这里,范长生抬眼问刘羡道:“殿下猜一猜,先主对我道,会是一个怎样的态度?”
刘羡道:“当然是以提防为主。”
这个答案不难得出,天师道在蜀中根深蒂固,张鲁最后又投降了曹操,若不提防天师道,社稷根本无法立足。更何况天师道此时群龙无首,再不处理,更待何时?换做是刘羡,一定会这么处理。
范长生平静地点点头,说道:“先主虽有仁义之名,但实是好法之人。他主张用法益于用德,又深恨我教,便公开在蜀中下令,益州之民,不得信仰正一道。若有违者,主者处斩,从者罚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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