者如斯夫,不舍昼夜。’”郑秋慢慢地说出这两句话。
“《论语》?”我很意外。
郑秋点点头,没有说什么,然后低头在包里翻着东西。
我四处看了看,一边回味着那两句论语一边又走到窗前,试着用手肘去撞了一下,同样还是撞得我胳膊生疼。一回头,发现郑秋左手拿着把裁纸刀,右手伸出食指,用刀刃在手指上比划着。没等我叫住她,她左手已经用力划开了。
我赶快把刀抢了过来,问她:“你干什么?”声音很大。
郑秋咬着嘴唇摇了摇头,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汗珠。她看向右手的食指,只是划破了表皮,没有出血。她又向刀伸出手来,我把刀拿远让她够不到,然后说:“先说明白。”
“要写字。要用有生气的东西来写。把刀给我。”郑秋擦了擦汗,继续来抢刀。
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被她把刀顺手拿了过去。然后她又把刀刃抵在手指上,深呼吸了几次。
但是那样是割不开的,我知道。或许有些常常受到这种痛苦的人,比如说战士,能够做到这一点,但是实际上想自己伤害自己是很困难的一件事。直接用刀刃很难,要用拇指把刀背压上去,两根手指把刀片夹住,然后另一只手很快地抽出来才可以割破。我还知道刚刚割破时是最痛的,之后的钝痛反而轻松一些。而且痛的只有皮肤,里面的肉被割开时是没有感觉的。
在我高中时期,我曾经因为心情烦闷做过这种事,所以我很清楚。
想了一会儿,在郑秋刚刚下定决心要动刀时,我又抓住她的手把刀抢了过来。
“你……”郑秋刚刚犹豫那一小会儿已经又出了不少汗,似乎是因为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要做时却被我阻止了,表情有点责怪的意思。
“用我的血能行么?”我说这话时后背已经微微有点出汗了,因为想像中将要到来的痛。
“别开玩笑。”郑秋说。“把刀给我。”
我摇摇头。“你不行的。用我的血吧。”
郑秋抬起头看着我,我也毫不让步地盯着她。最后,她放弃似的叹了口气。想必也有安心的成分在里面吧,我在心里想着。
我从她身边退了一步,用左手的食指和拇指把刀刃夹住。我已经开始出汗了。深呼吸了几次,刚刚想要把刀抽出来,突然想到了个问题:“你要写什么?多少字?”
郑秋想了想,然后说:“不到二十个字吧。”
“你坑爹呢!”我把刀刃放开。“你咋不写全本的三字经呢?”当然这话是为了开玩笑说的。
郑秋也确实笑了一下,气氛没有刚才那么压抑了。我也明白她说的是真的,所以也没再扯下去。
“写那么多字,手指上的血哪够,没等你写完就凝了啊。”我把刀刃伸长了一点,能够用手掌握住的长度。
郑秋看着我的动作,想要说什么,但是还是没有说。
我低下头,仔细地把刀刃压在左手的外沿和虎口之间。这里肉最多,而且没有什么重要的血管和神经,不会有太大问题。刀子不是特别锋利,毕竟是裁纸用的,这样正好不至于伤得太重。然后我把左手的四个手指弯回来压在刀背上,稍稍用力。不能太用力,不然在抽刀时会割得太深,只是把手指用力固定成一定的形状就好。然后我用右手握住刀柄。
我抬起头,郑秋在面前一脸担心地看着我。我对她笑了笑,她把头偏到一边去了。
我已经感觉到脸上的汗开始往下流了,痛苦给人的压力就是这么大。我深吸了一口气,咬紧牙关,闭起眼睛,然后用力把刀抽了出来。
一直到刀离开手掌都是没有感觉的。但是下一瞬间,从左手手掌传来极度的刺痛感,我不由自主地哼了一声出来。很快,开始的刺痛感减弱,变成钝痛,刚才的眩晕感也消失了,我才终于呼出一口气,然后开始急促地呼吸起来。
睁开眼,郑秋的脸近到好像能感受到她的呼吸,写满了关切。她的双手抓着我拿刀的右手手腕,大概是怕我再伤到自己。我身舔了一下流到嘴角的汗,然后把左手抬到面前。郑秋和我一起转头去看。我试着动了一下手指把手张开,虽然又有些刺痛,但是基本不影响动作,没有伤到神经。手心没有破,在虎口附近和手掌外沿横着开了两个口子,血不停地涌出来,从这个出血量看来也没有伤到血管。还好。
我放松了右手的力度,郑秋从我手里把刀接了过去,顺手丢到一边的地上。我用右手把伤口拉开一点,血出来得更多了,流到手背上滴了下去。郑秋很快恢复了镇静,拉着我走到屋子中间蹲下,用右手食指沾了我的血开始在地上写字。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她写几笔就再到我手上沾一下,最后写完了整句话。在她把“流”字的最后一笔写好之后,我觉得眼前的景物仿佛扭曲了一下,瞬间在空中压缩成一个点,然后消失了。环顾周围,房间里的东西还是老样子,但是开始有细碎的声音传来,这个空间的怪异感也不复存在。我愣了一会儿,低头看去,郑秋刚刚写的字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地上只有我滴下来的血迹。
我根本不知道要说什么,要问什么,只是呆呆地站着。郑秋却反应很快,已经从包里拿出急救用的棉球和纱布开始给我处理伤口了。从她准备的东西来看,应该是本就打算用自己的血来写字,并不是到这里之后才想出的办法。用了我的血算是个意外吧。
包扎好了之后,我们打开门出去。据郭颖说,我们进去之后并没呆多久,看来在妖物消失之前那段时间,在外面看来只是几乎感觉不到的一个瞬间而已。
我们在客厅里休息了一下,郑秋跟郭颖也谈好了报酬的事。然后司机开车送我们回去,郭颖没有陪着。司机还是一句话也没有说过。
路上我和郑秋天南地北地闲扯着。我留意到她注视着我受伤的手。发觉到我的目光之后,她和我对视了一下就转开了。
是不是觉得感谢又不好意思说出来呢。还是老样子,是个有点笨笨的丫头。我想着,嘴角不禁翘了起来,然后说:“我想吃火锅。”
她转过脸来,看到我的笑容,大概明白了我的想法,脸上稍微有点发红,也笑了起来。
“包在我身上。”她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