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氏困惑地抹脸,后知后觉道:“泼我作甚?”
见她清醒,陈皎担忧道:“你方才魔怔了。”
当初杀人埋尸许氏都扛了下来,这会儿被问了几句话就神志不清,可见崔珏带给她的心理压力何其可怕。
许氏的心态再次崩塌,哭丧道:“我们活不过今日了!”
陈皎已经冷静许多,沉声问:“他都问了些什么?”
许氏焦灼道:“问了申阳杀人的事。”
陈皎面色一僵。
许氏恐慌至极,又开始六神无主喃喃念叨:“我怕得要命,什么都招了。
“杀人偿命,他是不会放过我们的。阿英,我们快逃吧,现在就逃……”
她不停地重复杀人偿命,颠三倒四,没完没了。
陈皎刚开始还紧张不已,后来便渐渐淡定许多。
如果杀人就要偿命,那中原被胡人侵占的十二州百姓,他们的命,又该让何人去偿还?
陈皎心中嗤之以鼻,刀疤刘那样的人渣,就该杀!
中午蒋婆子送来饭菜,许氏却不愿动筷,陈皎反而用了不少。
穿到这个鬼地方,她也只有这段时间才吃过饱饭。
在这个战乱饥荒的年代,寻常百姓是吃不起三餐的,一天至多两顿。
也只有贵族才能吃饱。
母女原本以为这辈子就要交待在这里了,不曾想,傍晚蒋婆子来告知她们,说明日下午就会送她们去惠州淮安王府。
许氏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难以置信道:“蒋妈妈可否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蒋婆子难得的和善了些,客客气气道:“崔郎君同老奴说了,明日下午由胡宴护送你们去惠州。”
许氏还是不信,“他亲口说的?”顿了顿,“不是送到其他地方?”
蒋婆子知道她心中所想,应答道:“老奴耳不聋眼不花,是去惠州淮安王府不假,没有听错。”
许氏这才放下心来,她们总算有机会逃跑了!
待蒋婆子走了后,许氏心花怒放。
劫后余生令她舒坦至极,甚至还哼起了小曲儿。
她根本就不想去什么淮安王府,也未细想为什么崔珏会放她们走。
这正是陈皎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她在厢房里来回踱步,绞尽脑汁琢磨其中的因果。
许氏则兴奋地收拾包袱,嫌她走来走去碍眼,说道:“儿啊,你莫要跟驴似的转圈了,转得我眼花。”
陈皎顿住身形,发出灵魂拷问:“阿娘,我爹会不会就是淮安王?”
此话一出,许氏差点被口水噎着,啐道:“做你的春秋大梦!
“你爹要是淮安王,我就是一国公主!”
陈皎:“……”
许氏叉腰道:“你爹不是国姓,淮安王是皇叔,他哪来的脸攀得上皇亲国戚?”
陈皎皱眉,“那我爹以前是做什么的,你清楚吗?”
许氏摆手,“他没说过,手里有点臭钱,爱显摆。”顿了顿,“我就是个妓子,且还是养在外头的,有关他的私事,我极少过问。”
陈皎闭嘴不语。
要在什么情况下,崔珏才会命人把她们护送到淮安王府呢?
显而易见,她老娘说的某些信息肯定是贴合淮安王自身的。
陈皎再次发出拷问:“阿娘,你说崔郎君作为淮安王身边的亲信,他既然清楚我们娘俩杀过人,还敢贸然把我们送到淮安王府吗?”
此话一出,整理衣物的许氏不由得愣住。
陈皎继续道:“崔郎君有必要这般作死?”
许氏一时被问住了,后知后觉道:“他此举有何目的?”
陈皎指了指她的脑袋,“好好动动你的脑子想一想。”
许氏一时反应不过来,吃惊道:“难道是要杀我们?”
陈皎无奈道:“他就在这儿便能把我们处理掉。”
许氏忽地露出怪异的表情,自言自语道:“你爹要是淮安王,那咱们岂不是鸡犬升天?
“我许惠兰倒了半辈子霉,哪有这般好的狗屎运?”
陈皎背着手,继续来回踱步,“阿娘,我这张脸跟爹长得像吗?”
许氏回过神儿,点头道:“儿随母,女随父,你的样貌跟你爹有八-九分相似。”
陈皎:“这便对了。”
许氏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从最底层的贱籍一跃成为郡王妾室,这泼天的富贵令她彻底膨胀了。
当天晚上母女兴奋得睡不着。
翌日下午她们辞别徐昭等人,由胡宴护送离开农庄。
那胡宴就是当初在陶家村脾气特别坏的大汉,随行共有四人,皆会功夫。
一人赶马车,三人骑马,走陆路得行二十多日才能抵达惠州地界。
这一去,只怕得冬月了。
沿途奔波颠簸,母女却一点都不觉疲惫,因为她们对未来抱着翻身的希望。
那种希望是支撑她们奔向好日子的原动力。
陈皎难得的一路雀跃。
她受够了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受够了身处底层贱籍的磋磨。
就算淮安王府内的战场远比外头残酷得多,也都无所畏惧。
毕竟她是一个敢杀人埋尸的地狱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