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沈文急的眼梢猩红,“这个节骨眼上,您老就听儿子一句吧。”
“做梦!”沈老夫人轻嗤,“老身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么点事儿,也值当你们紧张成这样,不过是一桩冤案,还不至让咱们沈家乱了分寸。”
他女儿是蠢,可不是东市口的猪,什么都撞。
“祖母,”沈长赫拧眉开口,“皇上对我们不满已久,就算所有人都知晓是冤案,他都会想尽一切手段让咱们沈家坐实这个罪名的。”
翻案几乎是不可能的,君王动怒,牵连三族,都是轻的,于那位而言,这是一个除掉沈家的最好契机,说不定……
此事是不是他一手策划,都犹未可知。
“那就更不能走了,既然是冲我们沈家来的,那我们男女老少就都等着,是生是死皆是命,老身不逃!!!!”
“娘!”沈文切切实实急的落下了泪来。
当初在宫里,皇帝的刀架在他脖子上时,他都没有变色半分,如今有家人在,他却如何都拿不出那种魄力来了。
“好了,都给我坐下,不论生死,咱们一家人都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
“文文,你让人去沈家旁枝那走一趟,孩子年幼的,都早做打算,尽快带着孩子离开。”
“是。”沈文稳住心神,吩咐了管家立即去办。
“我们就等着吧。”言罢,沈老夫人歪在椅子里闭上了眼睛。
“老爷,老爷。”半个时辰后,小厮匆忙进府,“贵妃娘娘被下了大理寺地牢。”
“嗯。”沈文看了一眼巍然不动的老夫人,轻轻应了一声。
这会儿他也平静了下来,死生何异,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只有妻女,老母,她们都不惧,他自然也不惧。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今日的天儿黑的格外早些,一眨眼日头就彻底被乌云隐没,天色暗沉无比。
沈长赫亲自起身点了烛火,把整间屋子都照的明亮无比。
“让人备饭吧,不论遇上什么事儿,都得先填饱了肚子再说。”
“我去吧。”沈安安站起身出门去安排,她刚离开,沈长赫也紧跟着起身,“我和妹妹一起。”
出了花厅,兄妹二人吩咐了下人去准备饭食,就在院子中站着。
琉璃盏照亮了整间院子,周遭的黑暗一直在朝院中拢聚,都被那些光亮驱散。
他们就好像置身黑暗唯一的光芒里,被漆黑笼罩围绕,看不清前方的路。
“大哥跟出来,是不是想问林姑娘?”
“她今日…去了吗?”沈长赫低声问。
“没有。”沈安安抿了抿唇,总觉得在这个节骨眼上说这些,对大哥好似有些残忍。
“我托郡主向陈家姑娘打听,说是林姑娘好些日子都不曾出门了,林家对外的解释,说是病了。”
夜色寂静,只有风声呜咽,刮在人的脸上生疼,耳膜也嗡鸣。
“如此也好。”
好半晌,沈长赫才轻声说,“林家做的对,如此,我也就毫无后顾之忧,不担心她了。”
沈安安沉默了一会儿。
竟突然想到了张业扬,勾了勾唇。
还好他姐姐妹妹来的是时候,否则还没成亲,就先要丢了命了。
“我和林姑娘接触不多,可也不算少,此事,应该是她家中的意思。”
“嗯。”沈长赫点头,“我知晓,那个姑娘胆大善良,我就担心她胡来,如今林大人看着,我也算放心了。”
他从不曾怀疑过她的人品,这个时候,明哲保身是最对的选择,不然也只是平白搭上无辜性命而已。
沈安安偏头看向沈长赫,琉璃光很弱,只能勉强看清他的轮廓。
他站在暗夜中身姿独立,脊背依旧挺直,是两世她记忆中的模样。
“若是我们沈家可以脱困……”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出来,都隐没在了舌尖中。
沈安安也没追问,她昂头遥望着天色,乌云遮住的那几束月光,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拨开云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