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超的手,感动地说:“你可是敢于为老百姓说话的有名人物啦。我从《南方报》上多次看到了有关你的报道。“他接着干脆称兄道弟起来,继续说:“老兄啊!来了就不走了,就是一家人。”他又平缓下来说:“这深圳也真不是人呆的地方。我不怕丢丑的,感谢同学要相助关照我承包了办事处,可是日不敷出,把我带出来的几万块钱都亏进去了。”曾国超听了他的话,心想自己才带了二三千块钱就想闯深圳,真是小儿科已。便说:“你能把办事处包下来,比我有胆量。我是想都不敢想的。”刘荣峰忙摆手说:“哪里,哪里。你老兄的胆量大,敢上书国务院总理,为民说话。”他们寒喧了一阵,接下来刘荣峰就去安排客餐。4个荤素搭配的小碟菜,外加那个服务小姐,就仨人一起吃。原来那服务小姐就是他再婚娶的比他小12岁的老婆,是大县农村的女子,是黄花闺女嫁给他的。他还另顾请了炊事人员和保安兼勤杂2个年轻人,都是大县来的。席间,刘荣峰还是那么热情豪爽地说:“你老兄何不去蓝田公司应聘。他们在深圳有办事处,大县已经有人有能耐的人投靠了。待遇高得狠啦!蓝湖是国家农业部的试点企业,又是上市公司,有几十个亿的资产。听说把若大的个洪湖修建得象故宫、颐和园了。都是金子堆起来的,没有钱行吗!告诉老兄,有句话说得好,不到深圳不知钱少,不到北京不知官小啊。不是我说你的,县官都只是个芝麻官,你乡官还没有品呢!你选择出来闯的路子选对了。”曾国超听他提起蓝湖就头痛,并没有在意什么官不官的。曾经为水域的纠纷,大县还和蓝湖打过几场官司,自然都是大县输。大县人憋着一肚子的气。蓝湖怎么会接纳他这个对立之人,再说他就是讨饭已不会屈从于蓝湖的。他还告诉了他最近大县的情况,说那个想一手遮天当书记的田隆生的美梦破裂了。他忌讳听到田隆生三个字。他哪知道他有隐痛在心上呢。
曾国超在办事处睡了个舒坦的觉,也确实觉得没有什么生意,总共看有没有四五个人住宿。他清早起床,放弃了深圳求职的念头,心里轻松多了。他向刘荣峰的老婆递了一百块钱,没有和他打招呼,听说他的夜生活得很迟。曾国超毫无顾虑地起程返回广州,想在广州再应聘一下。还是那么宽广的街道,人车如潮。然而,一路的火车疾驶呼啸着,却打消了他的这个想法。他觉得这一趟把自己买贱了。自己在深圳没有什么价值,到广州也不定会有什么价值。自己的价值还只有在大县那块肥沃的土地上,既然田隆生不能再在大县一手遮天,那大县还是有他曾国超生存的空间的。他这样想着,就在广州火车站转乘了客车,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大县。一路的风雨,一路的辛酸,一路的感慨,一路的乡情。理想的深圳之行简直把曾国超象改变成了另一个人似的。他在车上眺望着起叠的清山秀水,再过会现入眼帘的是一马平川,江河湖泊,真是思绪万千。上书国务院之举并没有错,而南下深圳则是逃避三农矛盾的现实。当然,在深圳捡捡渣货也能生存,然而象大县农村的这些矛盾还得靠人来解决,老百姓的疾苦还得靠人来拯救。自己在大县基层工作了一二十年,情况明了,可以对症下药,以改变大县目前的这种困惑局面么!如果在深圳苟且偷生,那才是枉活一回。回大县还要面对现实的是家庭矛盾,余凤洁背叛了他,尽管是为了他曾国超而遭强暴背叛的,可他不能背着个乌龟戴着绿帽子遭人冷眼。他是坚决不能容忍的,不能放弃男人的尊严的。
双层的大客车一路顺风的把他送回了大县。他下车踏上这块熟悉的生他养他的热土,才离开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怎么就觉得夜幕里的大县这么陌生了呢。看来一切得从头干起,他顾不了饥饿,就象去深圳时的那种劲头,第一站就去找挂点的县领导朱思杰,去负荆请罪。他先和朱思杰通了个电话。朱思杰有点惊讶,但还是在家里接待了他。朱思杰是从水利工程岗位上干起来的,是大县防洪水利建设上的一大功臣,县内的大小泵站涵闸都是他亲自设计的。在任大县的副县长后搬进了县政府的县长宿舍楼。曾国超从县政府大门进去右拐直向后走,在县长宿舍楼的一楼按门铃进了朱思杰的家。朱思杰始终用疑惑审慎的目光睥睨他,俩人坐下后都不先开口,真象一对情敌似的。曾国超有点坐立不安起来,便主动检讨说:“朱书记,我是特地来向您汇报的,接受您的批评。”朱思杰听了他的话,这才心里松了口气,仍不经意地望了下他,不表态。曾国超接着就讲了去深圳的事和一点敷衍的感受,最后恳切地说:“我还是觉得我的归宿在大县木舟。不过,我有一个要求,我恳请县委严肃处份我,免去我书记职务,继续留在木舟,把木舟的工作做好。过去我向上面反映的这些问题,与我的责任也分不开”。朱思杰心想与他家庭有关的一定是那个田隆生了。听了他的这番话又觉得算他曾国超有自知之明。这才表明自己的态度,认真地说:“你这不是有意为难县委,县委如果把一个敢说实事话的乡党委书记给免职了,那市委,省委怎么看大县的一班子人,中央怎么看大县的一班子人,社会怎么看大县的一班子人。不是要背负压制说实话的人罪名么。”朱思杰说完这话时,脸上显出了宽容大度的微笑。曾国超还在坚持说:“我可以以个人的名义向上面打报告,不关县委的事。”朱思杰见曾国超较起真来。忙坚定地说:“你先回木舟,把最近的工作理顺。后面的事再说。”又接着问:“家庭的事你准备怎么处置。”这下讲到了曾国超的痛处,陡地黑下脸,狠狠地说:“水火不容!”朱思杰又继续说:“不能和平解决?”他这么说不知是真关心还是在燎火。不过曾国超总算回来了,还主动上了门,免得他朱思杰背黑锅呀!他见他垂头丧气的,又关切地说:“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就这么说,你回去吧!”曾国超觉得无脸见人,无地自容,只好起身告辞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