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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夜晚漆黑而漫长,凉气袭人。
赵牧抬起头,望着这月亮。
对李平安说:“多亏了你,我们才能走到现在。”
李平安道,“人多力量大,多亏了大家团结在一起。”
赵牧问道:“明天....我们真的能赢吗?”
李平安磨着刀,头也不抬。
“不好说,不过我知道如果不试一试,我们肯定会输。”
“你家在哪儿?”
“安北四镇,你呢?”
赵牧:“我?我家在玉门关,这场仗大隋会赢吗?”
“谁知道呢,虽然败了一仗,可大隋的国力摆在那里。”
二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
赵牧似乎十分紧张,小腿都在发抖。
之前他们面对的只是小股的突厥斥候,可现在面对的则是大批突厥精锐的士兵。
“这次如果我能活着回去,便和幺妹结婚。”赵牧如是说道。
李平安停下动作,“这话可不兴说。”
“...怎么了?”赵牧不解。
“没怎么,只是有个定律,我就当什么都没听见,你就当自己什么都没说。”
赵牧愣愣地点头,“明白了。”
李平安收起了磨剑石,将杖刀重新插入竹棍当中。
“走了!”
镇守萨尔关的突厥人大概有几千人。
李平安他们自然不会正面对上这么多人。
几千人分布在萨尔关,实际上每个关卡要点也就几百人。
可是防守严密,武器精良的几百精锐士兵。
又岂是那么好对付的。
即使是真的冲了出去,这些人恐怕也是十不存一。
然而留在这里,估计最后的一也没了。
自古便是“慈不掌兵 、情不立事、 义不理财、 善不为官”
李平安头一次体会到了当将军的感觉,也是头一次体会到了这些人将性命交付于你。
而你带他们走的路,很有可能是一条断头路的滋味。
不过李平安从来不是优柔寡断的人。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场战争的胜负,也从来没有想过左右千余名士兵的命运。
他也没这个能力。
李平安能做的最多便是在保证自己安全的前提下,借助他们的力量冲出突厥人的包围圈。
在这个过程中,或许能带着一些人活着回去。
不至于全部被突厥人围杀在此。
李平安笑道:“老牛,咱也算是做了一回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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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飞雪。
前方连成一片的星火。
身披铁甲,凶猛威武的突厥士兵。
月色笼罩不住的黑暗中。
破旧的衣衫,被逼到走投无路的溃兵们。
大战在即。
大营。
在这儿驻扎的是突厥三百余人轻骑。
火光跳动着,狂风在军营中回荡。
守营的士兵蜷缩着身子,破口大骂这鬼天气。
风越来越大,雪越下越大,士兵们的视线也越来越模糊。
不过有了这天气,大隋士兵想必都不用他们围剿,便先冻死在雪中了。
整个丘陵都是一片白茫茫,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寒意。
“嗯?那是什么东西!”突厥士兵惊呼一声。
黑暗中走出来一道巨大的身影,一头黑牛?
“牛?这儿怎么会有牛。”
“估计是谁家跑出来的吧。”
另一个突厥士兵兴奋道,“这回有的吃了,烤牛肉!”
突厥士兵舔了舔嘴唇。
几个人围了上来,正准备将牛牵回去杀了吃肉。
月色下,一道身影从天而降。
雪亮的刀光如一轮弯月,像一阵风般掠过他们的头顶,落在他们身前。
眨眼间,便倒下了三人。
“敌袭!!”
随着一声大吼,撕破了寂静的夜晚。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回头一看。
只见近千名类似野人一样的存在从黑暗的树丛中跳了出来。
他们一边尖叫着,一边冲了过来。
突厥人反应极为地迅速,只是冲过来的溃兵总数是他们的几倍。
李平安骑着老牛,挥舞着大刀.
对着四周就是一阵乱砍,乱石乱飞,树木折断.
刀风呼啸,声势骇人。
“冲!!”
有些人的兵器被斩飞,有些人被这一冲一斩的力量震得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有些人勉强扛住了这一刀,却被震得手臂发麻。
冲营便是凭着一股气,这股气散了。
这群溃兵便也没有活路了。
只有冲,悍不畏死的冲。
人群中爆发出一声怒吼,一名身强力壮的突厥大汉提着长枪冲了出来,狂叫着冲上前去。
片刻,枪下便添了几名大隋溃兵的亡魂。
是随军出征的武者。
这便是李平安不愿独自与军队对抗的原因。
每支军队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随军出征的武者。
经历无数生死搏杀,练就了一身过硬的实力。
可不是单纯的武夫能够比肩的。
再加上军队的配合,就像是一头凶猛的野兽。
那些个以长生为目标的练气士,遇见他们都要退避三舍。
毕竟前者求的是胜利,后者求的是得道修仙。
只是溃兵冲过来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极大拖延了数名随军武者的脚步。
让李平安找到机会,带领数名精锐撕开了一条口子。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厮杀之声,越来越是凌厉,越来越是杂乱,激烈。
两座丘陵成犄角之势隆起,中间是一片平地。
突厥人分扎在两处,这样无论哪一方受到攻击,另一方都会有所准备。
大隋溃军冲下山坡,向最后一处丘陵冲了过去。
乱箭如雨,血肉横飞。
“嗖!!”
一支利箭贴着李平安的耳边划过。
只是身后那人却没有李平安那么好的身手,被射了个正着。
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有人倒下,有人翻滚,却没有人停下。
因为现在停下,等待他们的是死亡。
只有冲,一往无前地冲,方能有一条活路。
箭雨只是暂时延缓了冲来的人潮。
溃兵们有的举起了盾牌,有的举起了铁甲充当保护。
只是,突厥人的箭雨实在是太过密集。
仿佛迎面而来的是一堵墙,黑压压的一片,难以逾越。
“是突厥人的箭阵!!”
有人大吼。
众人脸上纷纷露出绝望的神情。
李平安摊开手掌,露出半截宣纸,写着一个风字。
赵牧等人也照着李平安的吩咐,将李平安事先交给他们的“风”字取出。
李平安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的吐出。
“风起!”
掷地有声。
风从身后吹来,从那渐渐消散的硝烟中吹来的,带着白骨与铁血的味道,带着马蹄声和刀枪的厮杀声。
卷起漫天的飞雪,打在人的脸上,打在盾牌上,打在铠甲的铆钉上。
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轰——!!”
在白雪皑皑的地面上犁出了一大片的空地,积雪被风吹得四处飞溅,就连几棵树都被拦腰吹断。
密集的箭雨在狂风中消散了身影。
“冲过去!回家。”
这群拼死一搏的士兵,在这一刻显露出一种一往无前的气概,那是一种悲壮的精神。
翻过沟壑、沟壑和障碍物,冲入了敌阵当中。
雪夜下,迎接他们的是悍勇无比的突厥士兵。
月光照在他们的铠甲上,反射着寒光,让人不寒而栗。
突厥人以为他们是来冲营的,所以战斗得格外地勇猛。
然而实际上,这些人只是想撕开一个口子冲出敌人的包围圈,回到大隋的军中。
溃兵虽然人数众多,但是长途跋涉,又是溃逃。
战力自然无法与以逸待劳的突厥人相比,甚至他们手中的大部分的武器还是捡来的。
所以李平安一开始便不是要带着他们歼灭敌人,而是冲出去。
只是规划好的事情,往往有时会发生变故。
比如此刻,突厥人的抵抗超乎了预料。
而这群溃兵在临死之际的战斗力,同样超乎了他们的预料。
因为谁都明白,冲出去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溃兵中不乏几个实力强劲的武夫,虽做不到以一当百,可是以一当十还是能够做得到的。
李平安手握杖刀,鼻尖充斥着血腥味和风雪的气息
鲜血顺着刀身划过,浸透了雪夜,染红了一片血海。
这个夜晚注定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