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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共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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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再讲。”

    洛洛自嘲一笑:“我还能有日后?”

    都摊牌了还不杀她么。

    “当然有。”他的微笑有恃无恐,“只不过出了今日这事,为师也保不住你。下了药也没能挽回李照夜,是该断情了。解掉心缘契,从此便在镜双峰禁足,哪里都不要再去。”

    洛洛的嗓子哑得近乎失声:“……为什么?”

    多年师徒,他自然知道她想知道什么。

    他的唇角缓缓勾起一个笑。不同于往日浮于表面的贱嗖嗖的笑,他此刻的微笑傲慢而悲悯。

    他道:“我养了一只献鸡,准备过年杀。有一天呢,献鸡去了树林,带回一只小山鸡,毛色鲜亮活泼。两个养在一起,打打闹闹的,我看着也高兴。但是到了过年,难道我就不杀这只献鸡了吗?”

    洛洛吃力地摇了下头。

    他又道:“你想问,我为什么不把小山鸡也顺手杀了。杀她做什么,我重新带一只献鸡回来,看着小山鸡疑惑、迷茫,觉得献鸡不是原本那只,不停地怀疑试探……难道不是很有趣吗?”

    黄昏的光线渐渐向西沉落。

    “小山鸡。”他冲她笑,“养久了是有感情的,好好活着吧。”

    又是黄昏。

    这一次,洛洛连“愚蠢”地大喊大叫着扑上去报仇的力气都没有了。

    魂魄抽离,她变成了一具任人摆布的行尸。

    合道道君她都不怕,可竟是他。

    “不对,师父。”洛洛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你说错了一样。”

    “哦?”

    她的这一点小小的、最后的报复显得那么可笑,但她还是要说:“献鸡是阉掉的公鸡。李照夜不是献鸡,他才是。”

    她指着假李照夜,“他才是个阉鸡,用了欲浮生,他都不硬气!”

    她大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们会如何对她,她一点儿都不在意了,她的心已经堕入永夜。

    清虚也不恼。

    他只笑笑,转向陈玄一:“哎,怎么又能被小山鸡啄了眼呢,你说说你,上回才被捅过腰子,也不长记性。说出去能让人活活笑死——真是越活越回去!死道姑就快来了,应付过去,我还得替你稳道心。”

    洛洛懂了:“顾梦是师父故意放走的。”

    她就说嘛,她捅陈玄一腰子那次,顾梦一个凡人怎么自己就从流光阁里逃出去告状了。

    思过崖下也不见了顾梦。

    清虚真君无所谓地点点头:“你给李照夜下了春.药,总得有人跑去通风报信,不然真让你俩睡?我看李照夜现在也不太行啊!”

    洛洛问:“你不怕我告诉宗主?”

    清虚真君同情地看着她。

    “谁也不会相信我。”洛洛懂,“我这个未婚妻因爱生恨,已经失心疯了。我百般不甘,死缠烂打,为了得到李照夜,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使出来。”

    她笑笑地,好像在说别人的事儿。

    清虚真君叹气:“这次为师说什么也会保住你,不会让你离开镜双峰半步。”

    在一旁垂着头吐血的陈玄一阴恻恻笑了起来:“我还真舍不得杀你了——你的好日子,还长着。”

    洛洛下巴一痛,被陈玄一两根手指钳住。

    他用李照夜的脸向她凑近,呼吸间仍有欲浮生的味道。视线交织,幻梦中的情仇爱恨涌上心头。

    他的目光变得极其阴冷,也极其炽暗。

    “哎,哎!你搞屁啊!”清虚真君赶紧抬手把两个人分开,“死道姑就快来了!你真想在这儿演活.春.宫?!”

    *

    说道姑,道姑到。

    泠雪真君的脸色比想象中还要更难看。

    叫人意外的是,来的不仅是她和刑律堂的人,还有另一行高髻广袖的宫装客。

    神宫两位圣女长老亲至太玄宗,伴着一乘十六台大轿。

    红帐垂落,金铃叮叮。

    泠雪真君脸色极其难看,遥遥便用眼刀杀向贼人清虚。

    那位暴戾疯魔的神主……发.情.了。

    “祂”感应到了欲浮生。

    变故来得猝不及防,清虚真君的俊脸整条绿成了丝瓜。

    那边泠雪真君拼命朝他使眼色,他只能摁下眸中浮火,弯起惯常的贱笑,与她眼神交汇、视线交流。

    泠雪:已经吃了?

    清虚:吃了。

    泠雪:还能抠吐出来吗?

    清虚:怕是不行。

    泠雪真君闭目,深深吸气,转向两位神宫圣女长老:“二位圣者,宗门出了点状况,可否……”

    忽闻一声诡秘而轻脆的铃响。

    只见那乘十六台大銮轿垂落的红幡被人拨开,其间探出一只手来。

    苍白如石膏。

    旋即掉出半截广袖。

    纯黑的衣袍,其上密密覆着金色与红色的纹理,乍看像是繁复精美的刺绣,细看,却尽是气息可怕的封印,一道道咒纹由袖口蔓延至手背,深嵌血肉。

    密密麻麻的咒印遏制“祂”、封印“祂”。

    红幔下,露出一张脸。

    第一次看见这张脸,任何人都会不自觉忽略相貌,脑海只有一个字——邪。

    “祂”的皮肤颜色苍冷,瞳眸深黑,双眼正中各垂下一道红痕,像两枚倒垂的血色细棱,刻在惨白的面颊上。

    左边那道红痕有指甲盖长短,右边那道一寸多。

    乍看像两条细细的血泪,看清了,却不是什么泪,就是邪气的刻痕。

    邪气之下,是盛极的容颜。

    只见这个从来没有神智的“东西”斜坐在王座般的轿椅上,双腿微敞,一手掀帘,另一手撑着膝。

    压迫感顷刻四溢,无人能呼吸。

    “祂”无论是出手杀人或吃人,抑或灭世,仿佛都是天经地义,理所应当。

    周遭一片死寂。

    直到这位神主皱起眉头,发出很不高兴的声音:“大半夜的哭什么,让不让睡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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