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先前架着他过来的男青工们,又开始推推嚷嚷:“那你去找丰同志嘛,让她再好好看看说明书。”
但现在有叶菁菁在,刘向阳还心虚着呢,打死他都不愿意再光明正大地和丰同志扯上任何关系。
正拉拉扯扯间,丰同志居然不请自来了。
她先是扫了一眼目光躲闪的刘向阳,又轻蔑地看向叶菁菁,丝毫不掩饰嘲讽:“我还以为你多厉害呢,一个临时工,真不晓得天高地厚!”
这话,一下子踩到了在场临时工们的痛脚。王凤珍她们,更是气得脖子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
“你!”
“我怎么了?”丰同志嘴角勾起轻蔑的笑,声音跟刀片似的,一刀刀地往下割,“临时工就是这副德行,不思进取,只知道混日子。你们看看,这厂里正式招工,为什么你们一个都招不上?如果你们真的有能力,表现好,工农兵大学为什么不推荐你们上?”
她下巴昂得高高,仿佛对面站的是一群会让人害眼病的脏东西一样,不屑一顾,“你们这些人,一天到晚就知道混吃等死,还指望自己能飞上天呢!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临时工们听的,心里那个气啊,甚至有人捏紧了拳头,牙齿咬得咯咯响。
好意思呢!
正式招工都是内定好的。
至于推荐上大学,什么推举!一锤定音的,还不是当领导的说了算?!
连车间主任都听不下,站出来打圆场:“不能这么说,不管什么身份,好好工作都是我们纺织三厂的一份子……”
“OK!”叶菁菁直接打断了车间主任的和事佬。
倘若,孔主任在丰同志刚开始大放厥词的时候,就阻止她,那叶菁菁跟在场的所有临时工,肯定都领领导的情。
但是现在,剜心的话都说完了,领导再出来当好人,是不是有点迟了?
所以,二等公民永远不要指望既得利益者大发慈悲。
所有的权利,都得自己争取。
叶菁菁眼睛跟出鞘的剑一样,直直刺向这位从总厂来的技术员,扬高声音:“好,你是工农兵大学生,你表现好你优秀,你是专家。现在麻烦你,给我们这些没见识的临时工,念一念说明书上到底写了什么?”
她原先根本不想丰同志对上。
背景深厚的三代,是好惹的主?尤其是知道这人和刘向阳正在搞对象之后,她更是避之不及。
但人家的巴掌都直接打到她脸上,搞得她跟什么上不了台面的垃圾一样,她也不可能被打了左脸,还要把右脸送上去,再请人家打。
“麻烦你,也让我们这些井底之蛙的临时工,好好长长见识。”
丰同志被突兀送到她鼻子下面的说明书,吓得本能往后退,又色厉内荏地强调:“我读什么读,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行了!”
她上哪儿读去。
主席都说了,教育要革命,要无产阶级政治挂帅。
他们工农兵学员的任务是“上大学、管大学,用主席思想改造大学”,他们是大学的主人,教师根本没资格管他们。
哪怕他们之中有人冲着当书呆子进的学校——
真上学以后,入学教育、政治讨论、政治报告、开批判会、搞排练演出庆祝活动,上野营拉练、挖防空洞、挖坑栽树、挖河清泥、清理仓库、迎接外宾、看内部电影等等等等,这些事情也占据了他们大半精力。
能够花在学习上的时间,极其有限。
而且他们入学后,都是开卷考试,学成什么样,天知道。
连她自己都清楚,以她的小学文化水平,进入大学以后进入,学一年就能真达到大学毕业水平的话——
那她绝对天纵奇才。
她的同学们,也一样。
不过没关系。
反正主席说了,书可以读一点,但是读多了害人,的确害人。
她不会英语,她一点都不心虚!
叶菁菁收回胳膊,微微一笑:“你不读,那我抛砖引玉,读给大家伙儿听听。”
她抬高手上的说明书,对本宣科,一连串的英文咕噜咕噜从嘴里滚出来。
碰上不确定的专业名词,她照样根据词根连蒙带猜往下读。
原本还吵吵嚷嚷的车间,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叶菁菁身上,瞳孔里全是她大声朗读英文的身影。
大家下意识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你,还有人伸手挖自己的耳朵,生怕自己是幻听了。
不可能!
叶菁菁怎么可能会讲洋文,还讲的这么好!
可是,在场所有工人的惊愕加在一起,也抵不上丰要武。
无论如何,她都没想到,姓叶的这个小临时工,竟然会英语!
叶菁菁念完最后一个单词,缓缓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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