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锹下保住。
但他一个小孩,曾在无数尸骸的地方,蹦蹦跳跳快乐活了下来。
在任何人眼里,胡三都是个晦气的,倒霉的,带来灾难的不祥人。
那时胡三年纪小,还曾为自己辩驳过:“那也不是我想。”
大疫并非胡三引起,康健活下来也不是他的过错。
可没人会听他的辩驳。
那些对胡三敬而远之的人只会说:“全家人都病了,为何独你一人没事?”
“死了爹妈也不知道哭,和死人同吃同住,想想都可怕。”
胡三又辩道:“可我哪也去不了,不同吃同住又能如何?”
他的辩驳旁人半个字也听不进。
胡三就这样,背负着如山一般沉重的流言蜚语过活。
直到……他也开始胡咧咧。
“错……”
胡三想要认错。
但他身上压着那么些‘人’,连呼吸都困难。
身上骨头被沉甸甸压着,磨砺在地面生疼。
一团烂肉似的胡三,被无数只手脚牵住,朝着前方蠕动。
咔嚓咔嚓……
蠕动一步,骨头断裂的声音响一声。
胸前揣着,舍不得吃的烧鸡已被碾成了骨肉泥——和现在胡三一样。
前半截街,地上一道道血痕,是断裂骨茬刺破了皮肤。
中间那截街,肚皮被自己的碎骨划开,肠肚碾得扁扁。
散发着热气,黏在地面。
后半截街,血肉去了大半,只剩一张被碾得薄薄的皮。
街口就在眼前。
这一次前面不再是停尸的空地。
隐约可见人们说话的声音。
“这次官府救济的粥好粘稠啊!”
诸如此类,带着幸福感的对话传来。
盘腿坐在胡三皮上的女人,半边脑袋瘪瘪。
染血发后,半张碎掉的脸上缓缓勾起唇角。
快了,快了。
借人阳气血肉,马上就可从这离开。
胡三皮好似载具,上边搭乘的‘人’迫不及待想回到执着思念的人身边。
又朝前蠕动了一步。
忽然一声猫叫,如炸雷般响起。
一只健壮的独眼狸猫,从墙头跃下。
口中叼着的小短刀,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