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鹿鸣回到柳溪镇的时候,太阳已经挂在了六娘山上。迷龙河边的女人们,这时候已经回家了,只剩下三五个孩子,还在水里嬉闹着不愿离去。村前的河滩上,不知谁家的一群肥鸭,像是刚刚用过了晚膳,悠闲地迈着步子,嘴里嘟噜着水。远处的山道上,放羊的赵西梅老汉哼唱着《沂蒙山小调》,手里的鞭子甩得脆响。迷龙河不是什么大河,甚至只能算作溪。从蒙山淅淅沥沥的往南流,两百多里地,裹挟了沟沟汊汊里的水,至柳溪镇,竟也有些滂沱的意思了。前些年,县政府再三斟酌,决定返璞归真,好好演一台旅游大戏,把水县人走了几十年的嗅不出多少现代气息的水泥桥也拆了。这一来,出出进进的,就得靠了水上那几条舢板和筏子。这里是不作兴大船的。一来水浅,二来无甚物产,稍大点的鱼虾也绝难看到。河道是极曲的,曲到极处,便窝出大大小小的湖。柳溪一段,堤上蜿蜒了几十里的柳林。柳林往后,是同样蜿蜒了几十里的房舍。平房、瓦房,高低错落,间或也有某户人家仿建的湘式竹楼。屋舍皆高瘦,一律的清漆门面,吊两柄铁打的门环。门前是一水的清水石阶,直通河底。夏天一到,女人们就携了衣物,延河排了四五里,把石阶摩打的光亮。镇上的半大小子们,最喜欢夏天的光景。离河尚远,就已飞跑着脱了个精光,及至近前,把裤衩往柳杈上一挂,人就扑通扑通跳下了河,溅了旁边说笑的女人们一身的水。女人们的嘴就没了遮拦,分不清是笑还是骂了。被骂的孩子也不恼,脑袋从水里冒出来,咧嘴一笑,就游远了。
周鹿鸣远远地向河上的一支筏子招了招手。筏子就箭也似的过来了。待筏子近了,才看见撑筏的不是别人,正是水芬。
水芬是赵西梅老汉的小闺女,柳溪镇拔尖儿的漂亮姑娘。水芬比鹿鸣大九岁,两家沾点亲戚,鹿鸣得管她叫姨。赵西梅早些年闯关东瞎了一条腿,老婆也跑了,带着三个闺女过日子,一家人受了不少苦。水芬初中毕业就到镇上的服装厂上了班,农忙的时候,也下地干活。天蒙蒙亮就起,做饭、挑水、喂猪、打青柴,没有她做不来的。鹿鸣那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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