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过去,这艘曾在梦独眼里的大船,早已变得再普通不过,它,根本谈不上是什么大船,在茫无边际的大海上,一阵飓风挟裹着冲天的海浪,就可以将它撕成碎片。可是很幸运的,它完好无损,泅过一个个航标,踏上遥远的归途。
多年以后,当梦独想起一年的海上漂流时,没有任何惊惧,有时却会生出一丝丝的后怕,他想他和那条船,简直是经见了腥风血雨,可是却很神奇地毫发未伤,也许是上天眷顾,他还有未竟的大事情,所以用好运在垂青着他?
船,归航了……
船,到达了终点,也是下一个起点。多少人却停住了脚步,再不回头。
船员们拿到了他们辛苦一年所得的报酬,只有少数船员收入颇丰,多数船员所剩无几,他们虽有异议,可是会计将帐目拿给他们看,一些人欠债累累,有的是欠下烟、酒、方便面等等食品——这些食品赊给他们时全是高价——还有人欠下的是高利息赌债,还有人是由于这样那样的违章违纪或未按时完成钓鱿任务被扣除工钱,名目繁多,却让产生异议后的他们无话可说无理可说有理难讲。他们带上行囊,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依然挣扎在贫穷之路上;那极个别攒下一笔钱的船员呢,却想起了一年前临近出发的日子曾看到过的半掩门户、浓妆艳抹的女人,便脚不沾地、一刻不停、饥不择食地向着那种女人的温柔谷扑将过去,而他们自己的女人呢,有的翘首以盼望眼欲穿,有的正跟别的男人滚在一起……
梦独曾经同情过他们,也曾经同情过老姜和老禇,可是后来他才发现,他的同情心是过于泛滥了,他们所说的惨况大多是夸大或者是凭空捏造,他们是底层人却不思进取并且一旦成为乌合之众后还成为可怕而邪恶的倒行逆施足以让好事变坏事,就如曹大副所说的,他们是生命力极其顽强的、生生不息的长在楼顶上砖缝里的杂草,他们真的值得同情吗?而面对着、身受着他人的同情甚至关怀,他们又会否心生感激呢?
梦独自嘲地笑了笑,心想:我有什么资格同情他们呢?他们终竟活在阳光下,而我呢,在家乡人的眼里,我是一个被埋在耻辱之地的死人;我虽活着,却活在黑暗中。
他知道,奔向光明的道路还很漫长,很坎坷,属于他的光明还遥遥无期呢。
凌波也要走了,可他委实舍不得与他眼里的林晓帆分开,船东们没有亏待他,在船员们中,他的收入属于中不溜儿。他心里明白,没有林晓帆对他的关照,他的航海之旅不会这么顺遂。他竟像个孩子似地扑入梦独的怀抱里,说:“晓帆哥,以后,我怎么才能再见到你呢?”
“凌波,你准备到哪里去?”
“回家。”
“你回到家里,如果你爸妈继续给你安排与那个你不喜欢的女子的婚约,你怎么办?”
“我想过了,我也算是看明白了,千好万好,还是家最好。我准备答应跟那个女子的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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