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所有人眼中的出头之日,就是在大宴上被达官显贵看上,然后收作侍妾,运气好一点的做续弦夫人。
这种现状对苏月来说,其实有些无奈,要是仔细回头想想,这世界怎么不是个充满了调侃意味的寓言故事呢。权家大郎还是个微末的副将时,她们家婉拒了人家的求婚,如今人家当上皇帝了,她却被迫成为他的乐工,整日被人催促着,一定要抓住机会,让他手下的官员相中,去做个仰人鼻息的玩物。
其实她只想回家罢了,爹娘打算为她说合一位品行高洁的读书人,她觉得挺好的,这样的郎子才适合她。可惜现在连这个愿望都不能达成了,进了内敬坊,她的命运好像也已经注定了。
侍监这么说,她唯有俯身应承,“只求不出错,不辜负侍监的重望。”
侍监语气温和,含笑道:“外头冷,女郎快跟他们进帐幄吧。”
苏月行过礼,随梨园使入了文成门。
放眼看,这里虽是乾阳殿的副殿,但殿宇高大,人站在底下,渺小如蝼蚁一般。前朝的时候,宫城就以雄伟闻名于世,听说每个主要的宫室,都对应了天上紫微垣的方位,所以这座皇宫又叫紫微宫,其煌赫的程度,很对得起这个名字。
一阵寒风吹来,欣赏宫殿的兴致完全被浇灭了,她还是更在乎搭建在广场上的帐幄。
赶紧钻进去,地方挺大,能容纳好几十人。四角又燃烧着火盆,大家紧挨着坐下,确实比外面暖和多了。
只是手脚依旧冰凉,一旁的颜在偏头问她:“冷么?”
苏月说好多了,“先前冻得我脸上没知觉了。”
不远处的炉子上放着铜茶吊,正咕咚咕咚煮着热茶,可谁也不敢上前倒一杯,害怕回头上场不便,惹出大祸。
大家搓搓手,又跺跺脚,台上有多得体,台下就有多窘迫。
猛听见西边传来低沉的鼓声,众人都为之一振,应当是新帝临朝,百官恭迎了。
辞岁有一套繁复的流程,譬如敬神、赏对联、封笔等。待逐样都完成了,才到皇帝宴请王公大臣的环节。
美酒佳肴自然要佐以歌舞,梨园子弟这时候就粉墨登场了,先是一场气势磅礴的法曲《望瀛》,然后是歌舞大曲《秦王破阵乐》。
苏月在大乐堂里排演时,听太乐署的乐工演奏,并不觉得这些曲目有多庄严,毕竟嬉笑打闹也是常事。然而一旦正经登场,那就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气象,宏大、神圣、凛然。还有云韶寺的宫人们,云髻花垂,玉步徐移,舞动起来极有风骨,不卑不亢。原来不管多低微的人,身上都有闪亮不容忽视的力量,也让苏月重新振作起来,自己整日与琵琶为伍,其实也不是那么不堪。
仔细听着动静,前面的曲目将近尾声时,太乐丞从门上进来,招呼下两首曲目的乐工预备登场。
“《庆善乐》压轴,《白纻曲》压场。”太乐丞拽过梅引问,“都预备好了吗?舞者呢?”
梅引说预备好了,把人都集结起来。
白纻舞是独舞,用的自然是最拔尖的舞者,其轻盈柔美,真是非笔墨能形容的。因此这首曲子一起,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被舞者吸引,苏月自觉出现在新帝面前的尴尬也可以得到缓解,只要老老实实低着头,就可以苟且偷安。
“走走走……”太乐丞急急忙忙驱赶她们,把她们领进乾阳殿后候演的帐幄里。
这地方就不如文成殿那里暖和了,据说凉些能保证清醒,免得上场后头昏脑胀。
也许是因为紧张吧,果然也感觉不到冷,心头攒着一团火,忙于调弦,等着梨园使的召唤。
《庆善乐》奏到半程时,苏月她们就跟随梨园使,入了乾阳殿后殿。隔着一道厚重的帘幔,能听见外面觥筹交错的声响。
跟随新帝出生入死的武将们,早已经封侯拜相了,然而长年的军旅生涯,养成了他们粗豪爽朗的性格。他们对雅乐并不了解,也没打算追捧,最大的兴趣就是看乐工和舞者姿色如何。
太乐署的乐工都是男人,压根没什么好看的,勉强守了半天规矩的武将们开始推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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