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半尺来宽,蜿蜒向东而上。就在三人主意未定之际,顶着他们手电筒的光柱,由远及近下来了两人。冥冥中似早有安排,双方都没人大惊小怪。
只见那二人头戴硕大的斗笠,一面低头看路,一面用手臂遮挡手电光。他们趟着齐膝的杂草灌木,窸窸窣窣地很快走了下来,与周密三人聚拢一处。
正是周芸和朱松二人。
“啊呀,是周姐,咋怎么巧,又在这儿碰见了。”兰若难得如此热情。听弓幺儿说,最近割蜜、整过冬蜂桶啥的,活计多,人手不够,这朱松就是周芸从石泉娘家刚喊来的帮手,据说是个哑巴。这人细高的个子,一身淡灰色衣裤打着绑腿,斗笠沿沿儿把他的眉眼全部遮拦。他搓着双手,不停打着响鼻,一团团白气从口鼻中喷出。
周芸高兴地拍起巴掌。“太好了,你们简直是救命菩萨哦。”周芸拉起兰若的手说道,“刚才的雷雨好吓人哦。”斗笠被她翻到脑后,双颊绯红,冒着热气。雨似乎小了点,远近几处虫鸣,令人心安。可河对面的村里,一通不安的犬吠被低沉的隆隆声所淹没。金沙河水泛滥了。
“好吓人哦,”兰若的陕南腔学得有声有色,“你们这是做啥子去了?不是刚才还坐在前面看戏呢吗?”
“还不是我家傻冒老汉儿,非说他有别的事要忙,让去翠微山上帮朱师傅笘野蜂子,”周芸回道,“哪个想到会有那么大的雨。”朱松双手扶着斗笠,频频点头。
都说弓幺儿是诱野蜂的高手,他搭的蜂窝子,在旁人看起来稀松平常也没啥门道儿,可方圆附近的野蜂就招了魔喽,纷纷拖儿带女投奔而来,占住窝子就扎下根来。一窝子中华野蜂,连带处女王,在网上的卖价可不是一般的高。主播小姐带着身段现身说法,热烈推介野蜂蜜壮阳的奇效,说比茅台酒还管用,能不火吗?
“你们这是做啥子去?”周芸眨眨眼反问。风吹杨柳般的陕南女人,是关中女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我们去看石佛。”秦湘答道。
“深更半夜看石佛,好奇怪哟。”周芸眼睛睁得更大了,两颗对称的虎牙像两枚好奇的小问号。“其实你们不用去了,石佛不见了。”她紧摆手,“赶紧回吧,哦?”
“石佛不见了?”周密大为诧异道,“前天下午我和冯思远还去了那里呢,石佛好好的呀?我们还碰见了牛自发大叔,当时他在石佛后面发现了一颗何首乌,宝贝的跟啥似的,正准备起出来呢。”周密一五一十地详细道来。
“牛师傅还问你们要红头绳了吧?”周芸讪笑道,“他就是那一套老名堂。”
“就是,红头绳?我们哪有那玩意儿。哦,对了,”周密指指脚下的地面,“就是那天,也是在这里碰见了你和朱师傅呢,你们正从山上下来。你们忘了?”周密抬手指向通往翠微山顶的石子路。
“是啊,那天我从石泉娘家刚回,朱师傅和我一道来。我们走白石峪上来还快些呢,李木囊替我们把背筐送到白石潭,就叫他自个儿回了。”周芸冲周密一笑,“那天我们还不认识哩,现在都熟了。”她扭过头对兰若说:“石佛真的不见了,我们也纳闷儿呢,傍晚从半截梁上来的时候,一路上就寻它不着。”朱松不住点头,鼻孔下的两道白气终于关上了。
兰若对秦湘说:“听马优丽讲过当地的一个传说,说那石佛经常自说自话就出走,村民们对此也见怪不怪。有时几天,有时十天半月,也说不准啥时候,它自己就会回到原位。”
“石佛难道还长腿了不成?”秦湘摇头笑笑。“河水这么大,咱们一时半会儿谁也回不了村子了呀。”他对着周芸说道。
“就是,”周密一听来了劲儿,他对周芸二人说,“反正也不可能渡河回村子了,不如我们一起翻半截梁,走刺东沟、独孤原出白峪,这样最稳妥,等水退了,咱们在一起回皇峪寺村。弓师傅人机灵,肯定没问题。”
“我才不操心他呢。”周芸应道,“可是,我们家蜂场在二道沟呢,紧挨美院东墙外面,不用过河。”
兰若挽起周芸的胳膊说:“美院基地那边情况也不明,别冒险了,咱们搭个伴儿走大家都安心,明天滦镇雇个车一起上来,多美呀?”提到美院基地,就想起木栅栏上的伯劳鸟凶杀案,兰若不由得一阵恶心。
秦湘与周密两人连连称是。
“好吧。你说咧,朱师傅?”周芸扭头征询朱松,朱松呜呜点头。
周密继续打头阵,一行五人沿山路迤逦而上。不一会儿,就来到了那座断崖下。雨已完全停歇,东方既白,几颗晨星于天际处静静闪烁,晨风裹着土腥味儿掠过湿漉漉的草丛。秦岭也折腾累了,万籁俱寂。
几人立在断崖下。两颗并立的古银杏树,冠如华盖,树叶在沙沙私语。树影婆娑下,那石佛身披锦缎,恬然安详地端详着这五位不速之客。
兰若用胳膊肘捅了下秦湘:“我说吧,别小瞧传说,有时候神的很。”
“奇了怪了,莫非碰见鬼喽?”周芸登时两颊绯红。朱松一脸的茫然,喉咙里发出里咕噜噜的声响。
“真美呀,”兰若微闭双目,双手合十赞道,“总算没有白来。”
“怪了,”秦湘端详了半响,扭头对周密道,“还真是你和冯立
孝说的呢,箕踞而坐,按理说不应该呀,佛像哪有这样的坐姿呢?太不雅观了吧,简直闻所未闻。”
兰若对秦湘莞尔一笑,“相无常相,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她又转而对周密道,“自由、舒适和开放,才是成就菩萨心肠。”她挽起秦湘胳膊,“京都清水寺的如意轮观世音菩萨也是箕坐呢。”
听闻清水寺三字,周芸、朱松两人心头一惊。
“太傲慢了吧,所谓箕踞而坐,旁若无人嘛。”秦湘坚持自己的观点,“这座石像,在表达某种不满和抗议。”
“哎呀,好臭!”兰若双手捂鼻拽住秦湘一连后退几步。周芸将脸扭到一边。
的确,一股恶臭冲了上来。
石佛身后的右侧,一团白色的火焰在剧烈地晃动。大伙斗胆细看时,哪里是什么火焰,那分明是由一大簇小花聚合而成的花序。花序前,牛自发提着裤子站立起来。
“嘿嘿,嘿,闹肚子,”牛自发系好腰带走出来,“憋不住了,嘿嘿。”他指着白色花序若无其事地解释道,“这是一种秦岭特有的植物,叫做鬼灯擎,虎耳草科,又名秤杆七、猪食桶,这些个学名都是那个叫做头方的日本教授给说的。我们当地把它叫做老汉球,可以冒充何首乌卖钱。头方老师央咱搞一颗,说要带回西北农大搞科研。”牛自发这个闷葫芦,这会儿突然开了瓢,完全不顾两位女士的满脸厌恶。
周密在秦湘耳边低语:“好奇怪,他怎么又在此方便,一定又挖到了什么何首乌,一定还挡住不让看,不然那宝贝自己能生腿跑呢。”
“首乌当然能跑,你们不信?不但能跑,还分公母哩。”牛自发瓮声道。
“百姓自有道理,”秦湘对周密道,“民间传说,不可不信,也不能全信。”言毕,他上前几步,围着圈仔细打量起石佛。
那鬼擎灯足有两米多高,根部一圈明显的挖沟。看来牛自发还真在动这鬼擎灯的脑筋。挖沟与石佛贴着的很近,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