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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五具等身夹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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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豁达是家风,勤恳、守拙是本份。就说眼下这如此凶险的困境,一时间居然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顾警官,根据这六躯夹纻立像,”冯思远认真异常地说道,“能不能判断,咱们现在身处地宫之内?”

    “地宫?”张村长睁大双眼,“谁的地宫?难不成咱这儿埋了唐高祖李渊,再不就是李世民?我的妈呀,这么说献陵、昭陵都是空陵?是疑冢?”他兴奋地要蹦起来了。作为一心为民的村干部,哪一个不是挖空心思带领村民一起奔小康?

    “可不是嘛村长,”刘文化附和道,“要是李世民埋在这儿,咱们这儿碎碎的皇峪寺村,想不世界闻名都难哩。”马教授也对严小鱼玩笑道,“可惜呀,那个兰亭序被唐太宗从这里带进了昭陵,不然的话,真够你们村世世代代吃喝不尽。”严小鱼谁也不搭理,抬头看洞顶。

    “大学生,咋瓷咧?”喜鹊把手在冯思远眼前挥挥。冯思远沉思着,目光越过喜鹊姑娘满头浓密的乌发。六具干漆夹纻立像,面容各异,神态万端。

    “那可不一定呢。”冯思远喃喃自语道。马教授又疼了,忍不住呻吟了两声。严小鱼走过去看了看,伤口情况还那样,也没啥别的好办法了。

    “张村长,顾警官,这里可能就是翠微寺地宫。”冯思远一字一句,脱口说道。

    “跟扶风的法门寺一样?”张村长一缩脖子,“倒是希望如此,但这怎么可能呢?”张村长将五根粗手指头抠进刷子般的厚发下使劲挠,“七十年代的战备工程,那可是战天斗地、轰轰烈烈呀,能挖不到东西,挖到了东西敢不吭气?”他把指头放嘴边使劲吹吹。

    “唉,也说不来。那时破四旧,这些东西任凭他谁都避之犹恐不及哩。”赵德娃说道,“就比方说,我从师傅李十三手里存下的皮影老戏本,那可是从雍正一朝传下来的十大孤本呀,三百多年的遗存哩,能咋?还不是跟贼似的,谁敢声张。”

    “嗯,”顾警官点点头深表称许,“再说,眼前这洞子也不一定就是战备洞,张村长也是听说的,猜测而已,是吧?张村长。”张村长正嚼着光杆儿烟嘴儿,翻着眼睛盘算啥好事儿呢。

    “小冯,你说这六躯等身夹纻像都是唐高祖李渊的吗?”顾警官问冯思远,“既然同为高宗的夹纻立像,那六具塑像的形制应大体一致吧?比如高度。”

    “文献上是这么记载的。一千四百多年来,自李世民驾崩以降,咱们也许是第一批瞻仰者呢。”其实,冯思远也注意到了,阴影之中,有一躯塑像明显异于其它。他慢慢走到那座塑像旁,与顾警官并排细看。

    明显得很,眼前是一座女子等身立像。

    此座像身着通肩大氅,自右肩回绕左肩,覆盖全身的衣褶舒缓飘逸而浩荡,显示出健美、厚重的质感,以及如音律般的道道曲线。衣褶处残留敷彩,肌肤裸露处平滑光洁,充满弹性,有明显的贴金痕迹。虽然它的体量高度要比其它五座像矮很多,却丝毫无损其母仪天下的威严与风度。大而弯的眉线和微微浮起的唇线,一种旺盛的生命力及鲜活的艺术气息扑面而来。马蹄形的神光和宝珠样的头光,一派器宇轩昂之势。跃动的火焰以及飘然的飞天给人以舒适悠然之动感。长长的耳垂内削而下坠,使其更加清丽幽静、厚重庄严。那永恒、恬淡、慈祥、智慧的目光,顿时令心境空灵升华、大彻大悟。

    “卢舍那。”冯思远禁不住双手合十。

    “咋跟凉风垭的石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张村长叉着指点道。

    “这里有文字呢。”顾警官蹲在石像侧后方,手电筒举在脸颊旁。冯思远闻言立刻将脖子伸得老长,马教授忍着伤痛也想侧身蹭上去,喜鹊搀着她爹往一边挪挪。刘文化凑不上去,不免讪讪道,“吃屎都轮不上热的,哎,人背不能怪社会。”一抬头,见严小鱼冷冷倚在洞壁边愣神儿。蛇,菜花洛铁头,这个女人。

    顾警官用手掌蹭去石像胯部的泥土。“看,又是这个字。”他说道。众人定神一看,可不是吗?正是那个“曌”字。

    张村长乐了,“这字好,‘日月当空照,神仙没处跑。’一目了然,这字很好。”他扭头问严小鱼,“啥意思?”严小鱼头一扭,根本不招式他。

    “奇怪了,这‘曌’字咋又跳出来了。”冯思远的脸几乎要贴在塑像上,眼镜架儿被鼻子给挤歪了。“按说,武则天创造发明此字,最早也要到载初元年了。载初虽是她儿子唐睿宗的年号,但实际当权者是她这个皇太后。”冯思远站起身,扶了扶镜腿儿继续说道,“就是在这一年,太后改周历,并制定若干新字以取代旧字,由其表兄凤阁侍郎宗秦客奉命起草,发昭敕命令天下使用。其中,这个‘曌’是最著名的一个字,从颁布之日起,武太后也将自己改名为‘武曌’。可以说这个‘曌’自诞生之日起,就成了武则天专用,其他任何人只可仰视的禁字。”

    “是啊,按理说,这个曌字确实不该在这里出现。”顾警官眉头紧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武则天贬皇子贤、哲,废睿宗,自封‘圣神皇帝’之后,又悄悄从洛阳溜回了皇峪寺?”顾警官摇摇头,哈哈一笑以示自嘲。“她老人家那时都已经七十多岁喽,虽说是风流不输韶华,但她故地重游所谓何来呢?就为了在此刻下这‘曌’字吗?”

    他们聊得眉飞色舞,喜鹊听得似懂非懂。她好奇地弯下腰去见识一下那个似乎不同凡响的字。不看不要紧,她这一看,又有了出乎预料的新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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