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白婕转过身。毕晨依然闭着眼,仿佛那两个字不是出自他口。
“不必。记得付我顾问费就行。”她走到床边,调整了一下点滴的速度,“睡吧,明早还要打仗。”
“你呢?”毕晨睁开眼。
“我收了你的医药费,总得确保药到病除。”沈白婕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拿出自己的平板电脑,“况且,鼎盛的税务漏洞分析还没做完。”
毕晨注视着她。沈白婕已经低下头开始工作,侧脸在病房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专注。一缕碎发垂落额前,她也顾不上整理。
一种陌生的情绪在他心头涌动。多年来,他早已习惯了一个人在商场上厮杀,习惯了把弱点隐藏得很好。可今晚,在这个口口声声要和他算清每一分钱的女人面前,他却第一次感到了……安心。
“沈白婕。”他轻声唤道。
“嗯?”
“如果我今晚真的胃穿孔死了,你会怎么办?”
沈白婕从平板电脑上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首先,我会在你断气前让你签一份授权委托书,确保我能合法接手你的所有事务。”她语气认真,不像在开玩笑,“然后,用你的钱给你办一个最风光的葬礼,请最好的律师帮你立遗嘱,确保你的财产不会落入鼎盛那帮人手中。”
毕晨忍不住笑了,随即因为扯到胃部而倒抽一口冷气。
“你还真是……物尽其用。”
“我一向如此。”沈白婕重新低下头,“所以,为了不让我得逞,你最好活久一点。”
毕晨看着她故作冷漠的侧脸,忽然明白了什么。这个嘴上从不饶人的女人,用最苛刻的方式守护着他的尊严和骄傲。她不肯施舍半分同情,却给了他最需要的尊重和平等。
疼痛和药物作用下,倦意如潮水般涌来。毕晨的意识开始模糊。在彻底陷入睡眠前,他感觉到有人轻轻为他掖了掖被角,动作细致而温柔。
他努力想睁开眼,却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坐在灯光下,手指在平板电脑上快速滑动。键盘敲击声轻柔而有节奏,像是一首安抚人心的夜曲。
恍惚中,他想起很多年前,母亲也是这样坐在病床边陪着他。那时他因为急性阑尾炎住院,父亲在国外谈生意,只有母亲守了他整整三天。
母亲去世后,就再也没有人在他生病时守在床边了。
“妈……”他无意识地呓语。
敲击键盘的声音停顿了一瞬。然后,一只微凉的手轻轻覆上他的额头。
“睡吧。”一个声音说,轻柔得不像沈白婕。
毕晨彻底沉入梦乡。
窗外,雨渐渐停了。东方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来临。病房内,只有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和偶尔响起的键盘轻响。
沈白婕在处理邮件的间隙抬头看了一眼熟睡的毕晨。他的眉头依然微蹙,仿佛在梦中也在与人交锋。
她轻轻叹了口气,起身关掉了床头灯。
在黑暗中,她轻声自语:
“活下去,毕晨。我们的仗还没打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