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或许能在这样的严厉惩罚中寻得一丝安宁。”
他的笑容虽然还挂在脸上,可在旁观者李德贤的眼中,那笑宛若冬夜中刺骨的北风,裹挟着一股令人胆寒的决绝。平日那个嬉笑怒骂、洒脱不羁的林大人,此刻展现的却是严肃至极、甚至带些阴森的面容,让人心底泛起阵阵寒意。
“作为地方父母官,若一味纵容姑息,就是在播撒未来灾难的种子。”林小风略微侧转头部,眼神犀利如刀,透过镜片射出穿透一切的光束,他的声音平稳而蕴含力度,像是在向李德贤缓缓铺开一幅残酷而又真实的民生画卷:“固然,教化民众乃至上之策,然而世事繁复多变,总有那么一些人身负邪念,流淌着邪恶的血液,即使面对生死抉择,也不见丝毫悔改之心,人性泯灭,恶行登峰造极,仿佛他们就是为了罪孽而降临人间。”
“回顾我在阳曲县主政的七个春秋,对那些犯下奸淫盗窃、肆意破坏、煽动叛乱、胡作非为的败类,总计依法处决了一百单八人。如今你问我是否为此感到后悔?”
李德贤听到这里,内心波涛汹涌,双手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他紧紧咬住牙关,试图抑制住自己声音中的颤抖,“不,我清楚严格军纪是整饬队伍基石的道理,和治理百姓不能一喂仁慈一样,这一点我深有体会。”
“你能领悟到这个层面实属难得,”林小风捕捉到了李德贤的回答,眼中的凌厉稍许缓和,转而泛起一抹赞赏的微笑:“然而治理天下、关爱百姓,不仅在于军队的纪律严明,那些十恶不赦的歹徒终究是少数,大部分人的恶习可以通过教育和引导得以矫正。”
“因此,对待善良百姓应施以仁爱之政,而对于罪大恶极者,则必须以严苛法律予以严惩,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那些信任你、依赖你的平民百姓心头蒙上一层寒霜。”
接下来,二人复又陷入一场对话的深渊,这场交谈宛若穿越了平凡辞藻编织的江河,径直探入彼此魂魄的幽谷。
林小风,犹如一位演说家,以其口若悬河的讲述如狂风骤雨般冲击着听者的感知世界,每一个掷地有声的词句都激荡起涟漪,泛滥成灾;
相对地,李德贤则扮演了沉默的朝圣者角色,他端凝肃穆,如同一座静谧的山岳,眼神牢牢锁住林小风,那种全神贯注的程度,仿佛是在阅读一部至高无上的精神圣经,前所未有的庄重。
林小风口中流淌的故事,如同一把锋锐无比的解剖刀,精准而无情地切开李德贤心中那个玩世不恭、随性放浪的林小风形象,揭示出一个深藏不露的新维度——一个冷峻果断、铁石心肠的勇士身影。
在他的戏剧化叙述中,这个人物被赋予了浓重的悲剧色彩,使李德贤听得如痴如醉,心绪如波涛翻涌。
待到红日垂暮,天地之间仅剩下一片淡漠的暮霭之际,三人徐徐步入江畔停靠的一艘宏大的画舫之下。
此时,一名身着翠色罗裙的侍女穿梭于络绎不绝的宾客之中,她笑容可掬,眉目含情,举止优雅。
当她捕捉到谢洪信那一身粗麻布衫的形象,眼角闪过一抹讶异与困惑,但这刹那的神色在看到紧跟其后的林小风时,迅速转为理解和敬畏。
林小风身披华美的锦绣长袍,举手投足间尽显卓尔不群,显然是这人群中的魁首,而谢洪信与其他一人则像是他的随从。侍女轻启朱唇,语调柔婉而不失礼数地告知:“公子,今晚的诗会规定不容许带护卫上船,请您谅解。”
对此,林小风扬起一脸豪放不拘的笑容,他挥舞手中的三张熠熠生辉的请柬,声音坚定有力地回应:“何来护卫之说?他们乃是我的手足兄弟!”
旁观者闻之心内暗自惊叹:这句话彰显出此人深厚的背景,要知道,寻常人士得一纸请柬尚且费尽周折,须攀权附贵,而眼前的林小风却是随手便取出三张,并且身边伙伴人手一份,这种尊崇与实力的结合,让人瞠目结舌。
在侍女充满惊讶与钦佩的眼神中,随着林小风高举请柬的示意,三人傲然踏入那艘宛如水宫般的巨幅画舫。
舫船规模宏大,长约三十丈,宽逾十丈,层叠而建,内部格局开阔,中央天井直通顶层,分布着十几个精致的圆形雅座,虽然尚未座无虚席,却也已经是高朋满座,仅剩寥寥几处空闲。
船上诸人皆是锦衣华服,仪态万千,不少人身持折扇,悠然摇动,尽显风流才子的儒雅气质。
甫一踏上画舫,李德贤的眼中闪烁着探究的好奇之光,四处打量。
然而,林小风已经先行一步,拉住他的衣袖,径直引他走向一处空闲的桌案。
原同桌的其他宾客在目睹谢洪信的独特装束,抑或是出于对林小风威势的敬畏,纷纷起身退避,另择他桌就座。
于是乎,林小风所坐之处眨眼间变得空旷起来,只留下他们三人面对面,各自内心波澜起伏,共同置身于这个弥漫着墨香与诗意的奇妙空间里。
谢洪信心怀积怨,面容阴郁,口中反复低吟:“肉呢?肉呢?”
林小风与李德贤紧跟其后,同样被饥饿的巨浪冲击着空虚的肠胃。
他们刚刚摆脱冗长乏味的公务,还未曾触及午后餐桌的温热,又已在烈日下徒步跋涉了大半个下午,此刻的胃袋空荡若沙漠,期盼着久违的滋润。
此时此刻,餐桌中央,几碟精致糕点零星点缀,虽工艺考究,却无法点燃人们的食欲火焰。
林小风眼神锐利,行动敏捷,首先捏起一块糕点放入口中,咀嚼间皱眉苦笑,不禁哀叹:“真难吃!”
李德贤不甘落后,也迅速挑起一块送入嘴里,腮帮鼓鼓,像一只贪婪觅食的小松鼠,含糊不清地嘟哝:“我觉得还好吧,比我家那些不知强了多少倍,堪称美味了。”
林小风瞪大眼睛,面色严肃,似乎正忍受着苦涩的煎熬,硬生生地将手中剩下的半块糕点咽下,反驳道:“你家那些怎么能称得上美味二字!”
李德贤听闻此言,突然陷入深深的思索,片刻后豁然开朗,惊讶之余脱口而出:“哎呀——对啊!为什么我家的饭菜总是那么难吃?老林,这其中究竟有何玄机?”
林小风微微一笑,一副洞察世事的模样:“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自古以来,那些号称注重营养搭配的营养餐,往往都是味同嚼蜡。”
“什么是营养餐?”李德贤一脸迷茫。
“营养餐嘛,就是把原本鲜美诱人的食材调理得淡而无味,然后堂而皇之地冠以‘营养’之名。”林小风揶揄道。
“原来如此!”李德贤似有所悟,却紧接着满脸愤慨,咬牙切齿地说:“难怪,同样的菜品,在我家竟然做得让人难以下咽,果然是所谓的‘营养餐’无疑!”
林小风嘴角一撇,流露出明显的轻蔑:“不但味道糟糕,价钱还高得离谱!不信你去市场上打听一下,我敢跟你打赌,你家的那些菜肴定价绝对远远超过民间水平。”
“好!我定要查明此事,看看御膳房那帮家伙是否连我都敢蒙骗!”李德贤怒不可遏,一拍桌面,满腔正义感爆棚。
就在他们交谈之际,谢洪信已悄然无声地干掉了两盘糕点。林小风见状,立刻伸出手臂阻止,厉声道:“你小子悠着点儿,这是茶点,不是喂猪食!今天咱们都不在家,小桃花可能就随便对付一口,剩下的通通打包带走!”
谢洪信听到这话,尴尬地笑了笑,讪讪地放下手中的瓷盘,憨厚的脸庞上浮现出一丝歉疚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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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过多时,画舫便已人声鼎沸,坐满了各色宾客,恰似一座浮于水面的繁华街市。
伴随着湖水轻轻拍击船舷的悠长韵律,这座精雕细琢、瑰丽夺目的水上宫殿悄然启航,缓缓驶向碧波浩渺的湖心秘境。
在二层船舱雅致的一隅,李海华卓然而立,他的身形沐浴在粼粼波光与金色阳光交融织就的绮罗光影里,眼神犹如炽热的探照灯,炯炯有神地扫视着下层攒动的人头海洋。
倚在他身边的杨忠义,面容狼狈不堪,鼻青脸肿,恰似一头刚从生死搏杀中挣扎脱身的猛犬,尽管遍体鳞伤,依旧紧守岗位。
“林小风来了吗?”李海华沉稳有力的声音穿透嘈杂的喧闹,一字一句直入杨忠义耳中,其间微妙地掺杂着难以捉摸的迫切之意。
杨忠义听罢,嘴角牵起一抹苦涩却又饱含坚韧的笑意,疼痛仿佛在复仇的决心面前黯然消融。
他用力睁大布满血丝的眼睛,手臂坚决地指向船尾方位,嗓音虽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却充满激昂的力量:“找到了,李公子,请您看船尾近水那一席,正是我们要找的林小风,仅携两名随从,共三人而已!”
此刻,杨忠义内心深处,复仇的烈焰炽烈燃烧,自被谢洪信侮辱后,他忍受着奇耻大辱,再度踏入尚书府邸,却不仅未能洗刷污名,反倒连昔日职权皆被褫夺,更遭一顿毒手。
这重重屈辱堆积成山,最终凝聚成了对林小风刻骨铭心的仇恨,此刻,这份仇恨的浪潮正如涨潮般攀至顶峰。
同一时刻,李海华循着杨忠义所指方向望去,林小风正与两侧看似地位低微的随从畅谈欢笑,那种超然物外的闲适神情,完全无视周遭的一切浮华景象。
李海华手中轻摇一把水墨山水的折扇,扇面细腻,扇骨间流淌着世家子弟独有的傲岸与淡泊。
目睹此景,他发出一声冷嘲热讽的嗤笑:“果不其然,这乡野小子初登大雅之堂,竟与这般底层角色混迹一处,不知道那二人是如何混进这等场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