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以来,赤霜山声名地位如日中天,更有祝玄光这个天下第一人的招牌,吸引无数后起之秀慕名前往拜师,扶广山和南岳洞天嘴上不说,心里未尝没有取而代之的心思。
当年谢长安拜师大典上,闻琴道人挑衅谢长安,怂恿弟子王亭出战。
在当时许多人看来,他可谓是无事生非,自取其辱,王亭非但没有祛除心魔,反倒灰头土脸,好几年修为没有寸进,可谓报应。
但现在再回头看,他当初的挑衅,未尝没有试探之意,闻琴道人通过谢长安当时这个新人,在试探赤霜山的底蕴到底还剩多少。
如今没了参妙真人压制的扶广山,必然不会再压抑自己想要成为天下第一宗门的野心,他们清除了折迩这些不听话的“叛徒”,眼看着老对手赤霜山遭遇重大变故,难道会错过这个机会?
吴岐风的求救,说不定就是个局。
但这个局是针对谁?
总不能大费周折,就为了捕杀折迩。
扶广山不太可能知道折迩大难不死还修为大进的事,他们也不可能专门布局去对付一个丧家之犬。
那种传讯的蝴蝶,可能发了许多,只是刚好有一只飞到折迩那里。
她想了很多,但也暂时没能想出一个头绪。
手里红纸被她几下折成蝴蝶。
封禅笔在蝴蝶身上画了几笔,又在眼睛的部位点两下,这只蝴蝶扑腾两下翅膀,立马就活了起来,颜色也从鲜红慢慢变浅,最后变成白色几近透明的颜色。
她一松开手,蝴蝶就自己飞走了。
小和尚不知何时停下扫雪,好奇看着这一幕。
谢长安便也折了一只鸭子给他。
那鸭子落地就活了,毛绒绒憨态可掬,跟在小和尚后面,把他逗得直乐。
“你听说过赤霜山和扶广山吗?”她问道。
小和尚点点头:“师兄前几日正好游历回来,曾提过。”
慈恩寺表面是个普通寺庙,还与皇家有些纠葛,实际上也是个宗门。
只不过这个宗门很小,他们历代住持方丈似乎也没有扩大山门的打算,就这么守着一座长安城闹市里的寺庙过日子。
几年前战乱,据说叛军烧杀抢掠,一些百姓躲入寺庙,原先的老方丈不让叛军进寺,双方起了冲突,最后方丈殉难,门下弟子四散不知所踪,是到了近两年,长安城收复,慈恩寺的旧人也才陆续归来。
谢长安:“最近有什么消息吗?”
小和尚:“据说,冰墟将融,冰柱崩塌,冰下恐有上古大妖苏醒,扶广山和赤霜山等几个宗门都派人去察看了。”
谢长安:“冰墟?”
小和尚点头:“师父说在北海之极更北的地方,真人您也没听说过吗?”
谢长安沉吟:“那里罕有人迹,就算冰柱崩塌,一时半会也很难察觉,他们如何知道的?”
小和尚啊了一声:“那是五年前的事了!”
据说起初是离梦城主夜观星象发现冰墟异变,他通知各大宗门,当时各派都有事,也没人重视,但几个月前,冰柱突然崩塌,连最靠近冰墟的北海之极和北烛山都受了影响,灵力混乱,妖异频生。
眼看再不管可能会出大事,众人商议后,才集合天下修士前往察看修补。
小和尚:“师兄当时也想去凑个热闹呢,但师父说我们宗门小,本事也不大,别去拖人后腿。谁知现在都好几个月过去,他们还没回来,想必修补冰柱,对付大妖很棘手吧?”
五年么……
谢长安几乎忘了,从照骨境出来,距离她坠崖身死,其实已经过去五年。
五年对修士来说很短,但也足以发生许多事。
谢长安:“各宗门都派了谁去,你可知道?”
小和尚:“知道的,师兄说过。赤霜山去的是方清澜真人,扶广山去的是闻琴道人,北烛山是许危阙真人,离梦城主也亲自去了,南岳洞天是一位姓高的长老,云生结海楼是掌教首徒去……唔,还有其他人,但我记不得了,回头我去问问师兄。”
他见谢长安陷入沉思,也不敢再打扰,抱起小鸭子悄然离开。
待李承影回来,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幕。
红衣美人站在褪尽花叶的枯树下,衣袂随风而动,如一枝早发的牡丹。
美则美矣,但那树光秃秃的,总觉不衬。
在李承影回过神之前,已经下意识抽出藏在袖中的符箓,朝枯树掷去。
符箓轻飘飘落在树干上,霎时开出满树桃花!
沉甸甸压在枝头的花簌簌落下几许,美人讶异回首。
人面桃花相映红。
这才对景了。
李承影笑着走过去,手里还提着一篮人间烟火。
“这是永和庄的汤饼和兴乐楼的葫芦鸡,素来供不应求,去晚了便没了,姐姐要不要尝尝?”
谢长安一个辟谷的人,今天早上才知道了包子,现在又有汤饼和葫芦鸡投喂。
她看了李承影一眼,还是伸手撕下一块饼子,浸了汤汁,慢慢品尝。
这曾是她在唐宫时也难得一吃的美味,那时候每年的盼望,也不过是逢年过节能吃上一顿这样美味的汤饼。
后来的传奇与跌宕,只怕她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
见她动作很慢,李承影笑道:“是不是还不错?”
谢长安看了他一眼。
李承影:“姐姐这是什么眼神?”
谢长安:“觉得你有点烦。”
李承影:……
她心里知道自己跟祝玄光两清了,眼前这人可能也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
但看着一模一样的脸,谢长安既想一巴掌把他扇出慈恩寺让他哪边凉快就滚去哪,又想留下他看看那猫妖背后的人还能作什么妖。
李承影有点委屈:“我什么也没做,若是你看着我烦,我可以戴个纱帽,将脸遮住。”
谢长安面无表情:“晃来晃去看着也烦。”
李承影:“那我有个更好的提议。”
谢长安:?
李承影:“我拜你为师。”
谢长安:??
李承影道:“你想,我长着一张与你的仇人一样的脸,当了你的徒弟之后,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就可以任打任骂,往后只要你想起仇人,就可以说我学艺不精,随便找个借口骂我打我,甚至把我杀了,直到你出了这口气为止。”
谢长安先是疑心他疯了,再看他脸上诚挚恳切不带一丝虚伪做作的表情,不由将视线移到他身后。
李承影:“怎么了?”
谢长安:“看看你有没有长尾巴。”
对方一头雾水。
谢长安:“你是不是还有个别名,叫玉催?”
李承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