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李山水家门口,见房门关着,便轻轻地敲了敲,许久,里面才传出一句问话声:“谁呀?”声音传来后,接着传来几声咳嗽声,又过了一会儿,门才轻轻拉开,李山水的老伴张淑秀伸出头来,上下打量了一下官洪,又眯起眼睛看了看,似乎在努力寻找记忆中的人,仍然没能想起来人是谁。这也难怪,当年官洪在李山水班组里参加承包时,和张淑秀打照面并不多,虽然也到过他家几次,也都是来去匆匆,有时还不一定能遇上她,所以张淑秀对他的印象并不深,再加上很长时间没有来往了,就更没印象了,何况她的年龄也大了,记忆力也差了呢?
官洪看到张淑秀仍然没能认出自己,轻轻地说:“阿姨,我是官洪啊!”
“官洪?”张淑秀还在琢磨这个名字,屋里的李山水已经听出来了,激动地说:“官洪来了,淑秀,是官洪来了,快!快让他到屋里座!”说完,仰着头,一手扶着墙,一只手伸出来向前探着,慢慢走出来。
看到昔日的老班长在自己走后的没几年时间里,已经变成了这副模样,官洪心里一热,急忙迎上去,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下来。李山水用颤抖的双手在官洪的脸上身上抚摸着,一边抚摸一边自言自语地说:“是官洪,是官洪。”然后抬起手来,擦了擦他那双发红且无神的眼睛,官洪连忙双手搀扶着老班长坐在一张椅子上。
官洪哽咽着说:“老李叔,我马上又要调走了,在走之前专门来看看您。”
听说又要调走了,李山水急急地问起来:“官洪,你又要到哪里去?是不是越走越远了?”
官洪告诉他自己要到省城里去了后,李山水激动起来:“你娃有出息了,终于听到这样的好消息了。”说完又流下了混浊的泪水来。
“老李叔,您别难过,到省城去了以后,如果有时间的话,我还会来看望您的。”看到李山水激动的泪水,官洪急忙安慰他。
李山水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后,告诉官洪自己当年对他保留了一个很大的秘密:
那一年承包结束后,蒋素英害怕官洪拖她们班组的后腿,在班组长会议上提出不要他了。李山水看到刘天明和闫俊辉做她的思想工作也没起到任何作用,会议结束后便找到刘天明,要求把官洪放在他们班组里。正在着急将官洪安排在哪个班组的刘天明听了后,自然一口答应下来了。
毕竟在塔里木经历了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李山水知道官洪早晚会从他们班组里走出去的。他虽然文化不高,但正因为自己的文化不高,他知道今后的塔里木农场必然是有文化人的天下。因此,他千方百计督促官洪多写一些诗歌。其实,他是读不懂诗歌的,但每当他看报纸上没有官洪的名字时,就督促他,并说好久没有读到他的诗了。特别在官洪遇到困难的时候,他害怕官洪经受不住打击而从此消沉下去,就经常提醒督促他,要他多写,这使得官洪不停地写,不停地投稿,终于走出五一农场了。
听完李山水的讲述,官洪的心情更加沉重起来。他又看了李山水一眼,默默在想:塔里木农场的老一辈军垦职工的心胸是多么宽广啊!与自己非亲非故,为了自己的成长,却付出了这么大的心血。他再次感激地端详着李山水:这是一张十分消瘦的脸,虽然六十挂零,可头发已经全部花白了,皱纹已经布满额头,脸色因长期不见太阳光而显得青白。官洪深知,青年时期的无私奉献,中年时期的扎实苦干和老年时期的疾病缠身,使得李山水的人生之路就象那潮起潮落、深遂广阔的塔里木河,漫长而短暂,静谧且激越、轻盈却凝重。在人生的道路上,欢与悲、喜与痛时时交织在一起。不论身处何地,总是脚踏实地干好自己的一份工作,永远也没忘记自己所肩负的屯垦戍边的使命。对于这个时代,他是无愧的。自己到报社后,有机会的话,一定要用报告文学的形式,将他的事迹写出来,让军垦后代们知道老一辈军垦是如何工作和生活的,“热爱祖国、无私奉献、艰苦创业、开拓进取”兵团精神正是老一辈军垦战士用生命书写出来,践行出来的……
官洪正在胡思乱想着,听见李山水高声地叫起来:“淑秀,你快去做饭,快到中午了吧?别让官洪饿着肚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