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国公确实是在家中饮毒自尽,未有任何他人暗算的痕迹。”地下跪着的何文灿磕磕巴巴回禀,经受着朱元璋的雷霆大怒。
一旁站立着的太子朱标也是不敢出声相劝,沉默不语。
他知道在自己父皇心中,与魏国公徐达的感情有多深。如果说整个大明朝堂上有谁才是朱元璋最为深信不疑之人,那此人非徐达莫属,比之李善长刘伯温之流都要超出一大截。
“朕不信!朕不信!朕的徐达兄弟,经历多少战阵,经历多少生死,什么苦没吃过?什么伤没受过?会为了一个小小的背疽之症吞毒自尽?你再这么说,朕杀了你!”朱元璋又是将一只瓷瓶砸到何文灿头上,顿时碎裂,何文灿的额角一时流出血来。
“微臣不敢,微臣不敢。可锦衣卫反复详查,又经太医院的医正查看过,魏国公确实是服毒自尽而亡,在其床头柜中也找到了毒药……”何文灿战战兢兢道。
“朕不信!”朱元璋大吼道:“朕杀了你!”
“父皇,父皇,且听何文灿细说。”朱标连忙劝说。
“禀陛下。”何文灿咽了口唾沫,忙道:“陛下在宫中宴请大臣,给魏国公赐下宫肴,太监送到魏国公府上之后,据魏国公之子徐辉祖之言,魏国公将自己独自留在屋中,许久都没有动静,不久之后徐辉祖觉着情况不对,推门进去看,却见魏国公已伏在屋中桌上,中毒身亡,连陛下所赐的蒸鹅等宫肴都几乎没动……”
“什么?什么蒸鹅?”朱元璋听了一愣。
“便是陛下所赐的菜肴,烧鹿筋,鹿茸三珍,还有蒸鹅,三道菜几乎一口未动。”
“什么蒸鹅?徐达身有背疽,朕怎么会赐蒸……”朱元璋突地醒神,颓然一屁股坐在御椅上。
“陛下?……”何文灿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话,哆哆嗦嗦不敢再说。
“……好了,朕知道了,你……下去吧……”朱元璋无力地摆摆手,精神显得十分沮丧。
“是,陛下,微臣告退。”何文灿巴不得快走,连忙磕一个头,起身便要退出。
“不对!那菜!那蒸鹅!快查,是谁将朕所赐的菜换成蒸鹅的……还有那个去徐达府上赐菜的太监,即刻捉拿!”朱元璋猛地一下醒过神来,立时站起,急急道。
“陛下?”何文灿一时没听懂。
“快去!捉拿所有接触过朕赐给徐达的菜的人,侍卫,太监,所有的人,全部缉拿!要走脱一个,朕拿你是问!”朱元璋恶狠狠道。
“是,陛下,臣马上去办!”何文灿虽不明所以,但却不敢丝毫怠慢,连忙退了出去。
“你们也都走吧。”朱元璋瘫坐椅上,无力地摆摆手。
李善长和冯胜互相看了一眼,无声地朝朱元璋一躬身,退出御书房。
“父皇?儿臣还是不太明白。”旁边的朱标见朱元璋半晌不语,试探着问道。
“魏国公,你徐达伯伯,确实是自杀的,他以为……他以为朕要杀他……”朱元璋喃喃道。
“父皇怎么会杀魏国公?”深知朱元璋和徐达感情的朱标更是奇怪:“魏国公又怎么会以为父皇要杀他?”
“因为蒸鹅。”朱元璋略略平静下来。
“蒸鹅?”朱标不懂。
“朕和你徐达伯伯,都是凤阳府濠州人,自小都在一个村子里长大。我们老家濠州那边有个说法,说是身患疽病之人忌吃蒸鹅,一吃必死。你徐达伯伯看见朕赐的菜是蒸鹅,以为是朕暗示要他死,他对朕忠义无双,即算是吃了蒸鹅不会死,他也会自己服毒,以奉朕命。”朱元璋伤感道。
“可昨日父皇赏给魏国公的菜肴,根本不是蒸鹅啊?”朱标更是奇怪。
“所以,必定是有人将菜肴换成了蒸鹅,令你徐达伯伯误以为是朕的意思,结果就……”
“那必定是有人从中作祟,须得赶紧缉拿,以找出幕后之人。”太子朱标恍然大悟。
“这便是朕让何文灿赶紧缉拿的原由。”朱元璋点点头。
“那父皇和魏国公家乡的这种疽病不能吃蒸鹅的说法,其他地方也有吗?”
“这只是朕家乡那种小地方的流言,朕在其他地方,从未听说过此等说法。”朱元璋摇摇头。
“那此事的幕后之人,既知父皇和魏国公乃自小同乡,还知道如此偏远之地的说法习俗,并因此作局,令魏国公误会父皇而自尽……此人思谋深远,又对朝堂和父皇您如此了解,实在是处心积虑,用心歹毒。有这样的人在后面作乱,咱们绝不可掉以轻心。”朱标惊叹道。
“是啊,这种人,谋我大明皇朝,该千刀万剐,诛他九族都不解恨!”朱元璋恨恨道。
“那……”朱标转念一想,更是惶恐:“父皇原本赐的不是蒸鹅,却被人替换成了蒸鹅,魏国公因此而误会父皇,服毒自尽。外边不知情之人却以为真的是父皇想要赐死魏国公……父皇岂不是白担了一个狡兔死良弓藏,滥杀功臣之罪……”
“你刚想到吗?非但是朕担了个滥杀功臣的污名,你徐达伯伯更是死得冤枉,到了地下还得怪朕不念兄弟情分,下狠手……”朱元璋哀叹一声。
朱标听了此言,顿时全身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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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江之上,一条船逆水而行,甲板之上,两三位腰佩兵器的江湖中人,要么坐着假昧,要么互相闲聊。
船舱之中,陈汉仁与赵福贵两人一边坐着一边喝茶聊天。
“云梦泽那边进展如何?”陈汉仁喝了一口茶,问道。
陈汉仁,或者应该说叫徐东彬,正是当年跟随陈友谅,被称为大汉军中“镇军之心”的贴身谋士,陈友谅的结拜兄弟,军师徐东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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