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留着粉条大喊:“着啥急嘛,看看,虫子似的,都带血丝儿了”。
闷葫芦端着酒杯在院子里大马蜂似的乱转悠,他紫红着脑袋紫红着脖子紫红着脸,踉跄着一桌挨一桌的敬酒。他不断地举起酒杯,在眼前照过,大嘴咧到了耳根岔子上。众人则七长八短,异口同声喊着“恭喜,恭喜”,霎时间杯弓蛇影,光闪酒干,自然又是雌牙咧嘴一片。
大枣核儿穿着鼓鼓囊囊的大红袄,半依半躺在屋里大土炕的炕旮旯里。一手抚摩着怀里女儿光溜溜的小脑袋,一手把一大缕儿的红、粉、紫等花花绿绿的锁儿绳挂在墙上大号钉子上去,认真地数着锁儿上的钞票。这是方家庄的风俗,谁家生了孩子,亲戚朋友都要送上一份贺礼,贺礼就是用彩色棉线把纸币绑在棉线上,挂在小孩子所在屋子的墙上,俗称“锁儿”,意思是把新生儿锁住,好好长大成人,不被魔鬼夺去生命。这个习俗在此时的方家尤为显得重要,因为有了过去儿子夭亡的经历,大枣核儿数着这些锁儿就更为深情,仿佛数的不是钱或者叫贺礼,而是女儿比金子还要金贵的一条生命,一个观音菩萨赐给他们的灵魂。
脏老太太上次虽然尴尬的一句话没说默默无语两眼泪地离开了方家四合院,但丝毫没有动摇她在方家庄的地位,更没有动摇她在方家的地位,因为那个孩子的死不能确定就是她的失手,也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呢,所以她照样被请来了,做九日这样隆重的仪式不能没有这位大人物的主持。
脏老太太依然泥胎似的端坐在那条大土炕上,自然又是道貌岸然的把干树枝一般的手伸进一个姑娘递过来的脸盆里,嘴里还是一本正经地说着“试试水温”,然后还是用手指弹一点水在孩子的脸上、肚子上、屁股上,还是念念有词的半念半诵着她那句顺口溜:“洗洗蛋,做知县,洗洗沟,做知州,浑身上下都洗遍,将来一定做大款。”躺在炕上小被子里胡乱抓挠着的孩子也真给脏老太太面子,仿佛听懂了她的诵词,小嘴儿使劲一嘟噜,给了脏老太太一个最高的奖赏,将吐沫星子喷洒在老太太干巴巴的脸上。脏老太太抹一把脸上的口水,笑嘻嘻地大声呼喊:“好哇,咱大款好大的脾气!有钱人脾气就是大啊!”。
随着脏老太太一声呼喊,围了一炕的大姑娘小媳妇们哈哈大笑起来。看着大家伙儿那般高兴,脏老太太脸一阴沉,大黄牙一呲说道:“笑什么笑?看谁还敢笑,谁笑就别养活孩子,要不等你养活孩子的时候,请俺去接生,俺可不去啊。”大姑娘小媳妇们听见了,笑得更加灿烂辉煌起来,其中一个稍微岁数大点的媳妇还故意打趣:“嘿嘿,我说老太太呀,你不去就不去呗,你不去人家还能憋回去不成啊!”她的打趣更是引来了一阵放荡不羁的狂笑。
闷葫芦一定是喝多了,他歪斜着身子泥鳅似的钻进屋里来,从身侧举起提溜着进屋的酒杯,望着脏老太太汗津津的额头和干瘪的腮帮子,醉酒熏熏口齿不清地喊:“我老,太太呀,我的老太老呀,太感谢啦,敬您老……一杯啊。”。
脏老太太听了闷葫芦颠三倒四别别扭扭的话,大致听明白了闷葫芦的意思,心里畅快了起来,马上客客气气地回应道:“好,俺恭喜你们啦!”
闷葫芦大嘴巴咧成了水瓢一般,顺手把一瓶汽水递给脏老太太:“您老喝点水润润嗓子吧,看,嘴巴干得都裂口子了。”。
脏老太太接过汽水,咕嘟咕嘟可劲儿往下灌。她没想到灌得太急,嗓子眼儿里像塞了团棉花,上不来下不去的,她被憋得满眼流泪,抻了半天大母鸡似的脖子才上来一口气。
满炕的大姑娘小媳妇们看到脏老太太的窘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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