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也没了先前的从容不迫。
许知秋仍盘坐在榻上,静静欣赏着他的惨状。
以他的眼力,自然一眼就看出这巫妖是个鬼力强大的凶灵之辈。
但就算如此,若持续被业火灼烧,不出一时半会儿必然灰飞烟灭,永不超生。
于是等听得过了瘾,便觉得差不多了,挥手摄取了他身上的业火。
仅仅这数秒,巫妖就被烧去了大半条鬼命。
此时他周身被黑炁包裹,连声音也变得虚弱起来:
“仙人……可……出气了?那么……我们可以……接着……往下谈了吧?”
许知秋不置可否,却先问道:
“我有点好奇,你既然亲手解放了他,为何现在又要除了他?”
“那不重要!”
许是被烧的够呛,那巫妖语气激动:
“您只需要知道,从那他复活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和您、和这天下人站在同一立场了。”
这话让许知秋对他露出讥讽和鄙夷,但巫妖不在乎,接着道:
“那兽神并非血肉之躯,乃是天地戾气煞气凝聚所生,是不死不灭的存在,我不知道您有何自信能杀得死他?但我有我自己的办法,只要您肯把它给我!”
“哦?”
许知秋来了兴趣,“不妨说来听听。”
那巫妖黑木,郑而重之的念出了三个字:
“玄——火——鉴——!”
————————
次日清晨,
金瓶儿和陆雪琪早早就起了。
看那样子,似乎都一宿没睡。
说起这次的易容闯山,本质上就是依着性子胡来。
二人事先都没有确切的目标和纲领,至于演到什么程度,什么时候该撤,也通通没有明确的规划。
说句不好听的,无非是仗着偏宠,大胆妄为罢了。
大殿之前,许知秋端坐在太师椅上。
三一弟子分列两侧,添为见证。
金瓶儿和陆雪琪跪在他面前,后者心底有些尴尬忐忑。
都演到这份上了,究竟是现在亮明身份和他闹上一通?
还是再往下演一演,硬着头皮先把头磕了再说?
一时举棋不定。
陆雪琪此刻大半感官都集中在金瓶儿身上,生怕她做出什么傻事来。
“当以至诚,临事谨重,不得伪诈行事,心智混乱。”
“当守炁定神,如临白刃,不得苦劳伤身,喜怒失常。”
“当随事行法,若使失节错乱,则临事不神……”
许知秋望着身前跪着的二人,眼神温和而平静:
“以上就是我三一的律法门规,他们每个人当初拜师的时候,所聆训的都是这些教条。”
“可今天,对你二人,我却想说点别的。”
陆雪琪身子微微一动。
许知秋先是从太师椅上起身,席地而坐。
“大伙儿也别站着,都坐过来吧。”
他朝在场的徒弟们招手。
众弟子面面相觑,随后都围坐了过来。
师徒们席地围坐一圈,许知秋指着自己雪白的头发:
“自从十年前你们大师兄去了以后,为师就一直维持这逆生,心力实在有些不够用。如此免不了对你们疏于些管教,庆幸你们一个个都懂事,成长得甚慰我心。但说到底,为师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的……”
弟子们立刻劝止——
“师父您这话可真是折煞弟子们了。”
“对呀师父,您可别这么说。”
许知秋笑了笑。
“这不今天天气好,心情也好,没别的,就想和你们随便聊聊。”
他随和的姿态感染了周围的徒弟们。
于是一个个心情也高涨起来,有人甚至提出:
“师父啊,能不能先和我们说道说道您年轻时候在师爷手底下学艺的趣事儿?大伙儿都想听啊!”
这话一出,顿时赢得不少附和。
“我的事儿?”
许知秋不禁朝后头的祖师大殿瞥了一眼,那位“先师左公若童”的牌位,如今还在那贡案上安静伫立。
在那下方,还有一个个后来填上去的灵位。
师叔似冲、大师兄澄真、以及水云、长青、陆瑾他们……
这些隔世的亲友,有的早已故去,有的或许现在还活着。
但无论是死是活,只要在这桌上供着,那也算个念想。
许知秋是个念旧的人。
“既然你们想听,那我就,和你们讲两个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