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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铜时代的蕨类战争(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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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笑傲诸侯

    一

    在人类短暂的文明史上,落后民族(蛮族)对先进文明的袭击和反动,比比皆是(比如古罗马帝国的破亡)。亚欧大陆的东端,显赫已极的周王朝由于野蛮民族作孽,在公元前770年西周破灭,历史毫不犹豫地继续延伸,让我们看见东周天子东迁之后江河日下的统治。

    在西周保卫战中,给烽火戏弄过的诸侯们也不是个个见死不救,有个精忠报国的郑国领导人就老远跑去凑热闹,因保护周天子而喋血异乡。他的儿子郑武公哭丧着脸,红着眼睛攻打收复镐京,使劲扁那帮西戎兵的屁股,扁跑他们之后,夺回满目创疮痍的镐京。饿死事小,失节事大,镐京已经失节了,周平王夺回了它却不想要了,于是东幸洛阳,拜护驾有功的郑武公为“平王卿士”。郑武公牛了一阵儿之后就死了,长子郑庄公接班,袭承卿士位,继续给周王室打扇子。。

    2700年前的洛阳大道烟尘里,经常可以看见“平王卿士”郑庄公坐着马车,从郑国(河南新郑)往西北一百公里,到洛阳城面君。

    刚开始给天子打工,挺自豪,新鲜来劲,象像新毕业的学生进了外企。日子久了,慢慢觉得不平衡,没前途。大周朝元气已伤,外强中干,全靠我们郑国背后撑腰。郑庄公心中笼罩着浓郁的苦闷,就象像那匹贵州老虎,慢慢发现了周平王“技止此尔”,于是野心勃*来,凭着上两代老革命的资格,开始要到周平王头上拉粪。

    周平王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只好拉一派群众打另一派群众。他趁郑庄公离开朝延朝廷期间,就偷着召见虢公(虢国国君,“假虞灭虢”就是说它呢),让虢公取替郑庄公做卿。虢公优柔寡断,不敢接这个热山芋,并且消息很快走漏。怒气冲冲的郑庄公听说自己要被挤出内阁,冲进洛阳跟天子讨说法。平王大窘,结结巴巴发誓绝无二心,然后,息事宁人地把自己的儿子送到郑国当人质,郑庄公也把自己儿子送到朝延朝廷,互相作为人质,以示双方的爸爸相互友好。

    在重视礼仪的大周朝,天子用什么尺寸什么颜『色』的弓,各级诸侯又住什么样式什么颜『色』的房,都有严格限定,不能僭越。天子堂上演什么舞,诸侯家里跳什么秧歌,甚至门前种几棵树,出殡多大规模,棺材几层,号啕大哭几嗓子,都有法律约束。现在居然出现了天子与臣子之间互相交换人质的反常现象,东周王室的尊严和君臣之间的名分,至此尽废了。

    周平王战战兢兢、忧忧闷闷的人生持续了长达五十年。仿佛这也是个规律,历史上那些活的得不爽的天子,往往出奇地长寿,比如被儿子夺了皇位,被迫退居二线的唐玄宗就活了八十多。大约人一生的福气是个常数c,要么过把瘾就死,很快消耗完这个常数c——象像隋炀帝那样;要么当傀儡,慢慢消耗c,年头却拉长了。

    周平王一死,该轮到儿子继位。此子正在郑庄公那儿作人质,不料急着福气太差,客死郑国了。好在此子还有个儿子,继位,是为周桓王,时间在公元前719年(公元前八世纪眼看就要这么混过去了)。

    新即位的周桓王是个莽撞人,亡爹之痛,切肤透骨(亲爹是人质,客死郑国的),他咬牙切齿,说:“他『奶』『奶』的雄,我恨透郑庄公了!”

    周恒王立即宣布,免去郑庄公平王卿士一职,拟聘虢公为卿士,全面负责勤王工作。

    赋闲回家的郑庄公嘿嘿冷笑,作为报复,他派郑国军队跑到洛阳边上的温县(司马懿的老家)。当时正值夏月,军兵们抄起镰刀,把温县的麦子割了好几百亩,一声吆喝,挟了麦子跑回新郑。气得天子周桓王干瞪眼追缴不回来。

    (麦子起源很早,可以碾碎做面,面可以蒸糕,是好吃的稀罕玩意,奢侈品,相当于吃点心,但当时碾面设备少,吃面也不流行。春秋最流行的主食还是小米,考古学家甚至找到了小米化石,以及蒸小米小米用的屉布。小米不是煮粥吃,而是蒸成小米干饭吃,比较香,顶饱。)

    到了秋天,洛阳附近的小米也熟了,郑庄公故伎重演,又去抢小米,把周天子气得直喊“**”。这一年冬天,周天子粮食不够吃,只好让鲁国出面,跟河南省东部的宋国,以及北部的卫国去借(周天子洛阳在河南中部)。出于礼貌,郑庄公也主动掏了点粮食去救济天子——抢归抢,名份还是要维护的,毕竟天子是老大。

    郑国虽然国力强横,但周天子乃一国之长,伟大的地位从老祖宗时代从未动摇过。经过两年反思,郑庄公为了照顾自己在诸侯中的影响,就亲自跑到洛阳去礼拜周桓王,道歉,想把邦交关系恢复到割麦子以前的历史水平。然而作出低姿态的郑庄公却不受周桓王待见。周桓王拿割麦子的事儿,挖苦他,并且回馈给他两车秕糠做为。

    悻悻不乐返回封地的郑庄公,用秕糠给猪圈铺了一层地毯,心里更坚定了继续唱对台戏的决心。

    鉴于郑庄公是东周早期第一号强臣,我们不得不多查查他的简历。

    郑庄公的妈妈,是申国人(今河南南端的南阳盆地)。申妈妈当初生产郑庄公的时候,

    郑庄公应该先把脑袋出来,可是他小人家大腿先出来了,特不顺溜,弄得申妈妈很不爽,所以打小就不喜欢这孩子,给他起名“寤生”(指倒着生),寒碜他,就象像管戴眼镜的叫“四眼儿”。

    申妈妈的第二个孩子却生得中规中矩,长大以后红嘴白牙,一表人材。申妈妈怂恿申爸爸说:“立二小子当继承人吧,老二标志标致。”申爸爸不愿意废长立幼,照老习惯立了寤生。

    寤生接班当国君以后,就是我们的主角郑庄公,申妈妈来向他讨人情,请求给二小子封个地方。郑庄公想了想说:“随便你们挑个地儿吧。”于是把老二封到了京这个地方(不是北京)。老二踌躇满志到京赴任,人们叫他“京城大叔”(唐山大兄?)。

    『乳』臭未干、自视甚高的二小子“京城大叔”到了他所管辖的自留地,就有点裘千丈的野心,闲极无聊,异想天开做梦当他哥哥裘千仞。京这个地方,是百雉之城(高一丈长三丈为一雉,百雉就是周长三百丈,三级城市。而二级城市呢,也就是诸侯国都,九百丈的周长。这些都是周天子正在被诸侯慢慢打破的规矩)。

    于是京城大叔裘千丈着手扩大城围,超出编制,他感觉这力量还不足以暴动,就要求西鄙、北鄙两个郊区领导干部也听他调度,钱粮也要交他。看了这些蠢蠢欲动的不忠举动,大夫祭足提醒郑庄公说出:“一个国家不可以有两个太阳,您弟弟有问题,但反形未彰,您趁早批评教育一下他吧。”

    郑庄公不以为然,揪着灰长胡子说:“不用管,等他把事犯大了再收拾他。不义之人,自会了断的。”

    “多行不义必自毙”的出典就在这里,如今这是句正义凛然的话,而郑庄公老谋深算的本意,却不是那么堂堂正正。郑庄公有“养祸”的意思,等弟弟罪行犯大了,再跑去收尸。

    弟弟观望了一下,看看大哥没什么反应,雄心发酵的“裘千丈”开始招兵买马、修缮兵甲,扩充战车,积极推动战争准备。他还和新郑的申妈妈暗中联络,等大兵杀到,申妈妈就开门献城,把大哥一举逮捕在酣睡的床上。

    等京城大叔彻底滑入错误的深渊,再也蹿不上来了,他大哥郑庄公拍案而起,历数京城大叔之罪,发出二百乘正义之师,鸣鼓而攻之。

    不知天高地厚的京城大叔跟大哥对了一掌,哇,大哥的铁沙掌烧得跟火炭似的——烫死我啦!。

    见了阎王的京城大叔这才掉泪,被败兵裹着没命地逃,钻到附近一个叫共的小诸侯国。他大哥猛追穷寇,使得京城大叔看看没辙,只好自己了断了。

    (郑庄公为了除掉自己的弟弟,先是培养弟弟可劲儿折腾,然后再名正言顺地诛灭他。这种欲擒故纵的把戏,蒋介石也经常临摹,把看不顺眼的异类军阀『逼』反,然后再剿灭或者收编。)

    接下来是如何处理叛『乱』者的母亲,也是自己的亲妈妈。公私分明的郑庄公把刚刚失去二儿子的申妈妈打入颖城冷宫,并指天设咒说“不及黄泉,无相见也”。意思是这辈子byebye了。

    申妈妈没有象像宫廷斗争失败的节烈皇后那样,把自己的脖子升到冷宫的房梁上去。她认为赖活着还是比好死好。

    这时候,一个有名的年轻人叫“颖考叔”的出场了。颖考叔打了一只山鸡,乔模乔样地献给郑庄公。郑庄公留他吃饭,问他:“你这打的什么鸟啊?”

    颖考叔说:“主公,这是山鸡,它小时候吃妈妈捉来的虫,大了反过来啄妈妈。”

    (大约这是山喜鹊吧。山喜鹊,尾巴长,娶了媳『妇』不认娘——我们老家的谚语。)

    郑庄公觉得有点不自在。颖考叔又抓了一块肉装到怀里,要拿回家给老妈吃。

    郑庄公仰天长叹:“你还有老娘可以孝敬,我贵为诸侯,反不如你。”

    在颖考叔的怂恿下,郑庄公同意饶了自己的妈。可是,“不及黄泉,无相见也”的话已经说出去了——古人很重视誓咒的,发的誓都被雷公爷爷都录了音,说话不算要遭劈。

    有办法的颖考叔领了几百个民工,在宫院里挖地道,直通申***冷宫,黄泉水也冒出来了,然后郑庄公从地道去和玉容憔悴的妈妈相会。

    母子在黑乎乎象像歌厅一样的地下室相见,重归于好,并且各自唱歌。儿子唱:“大隧之中,,其乐也融融。”

    母亲唱:“大隧之中,其乐也泄泄”。。”(有点儿男女卡拉ok对唱味道。这就是成语“融融泄泄”,可以造句为:宾主之间融融泄泄,就两国关系展开友好讨论)

    这次,一介布衣的颖考叔可是『露』脸了,被拜为大夫。(布衣不是棉花做的衣服,那时候棉花还没引进我国,衣服多是麻、丝、皮料的。布衣是指是不经染『色』的衣服,老百姓穿的)。。)

    穿上了彩『色』衣服象像一只花蝴蝶的颖考叔,给中国人树立了伦理学榜样:长辈再有问题,做儿子的也要孝敬。两千五百年后,到了“以孝治天下”的“我大清”,小孩们念《三字经》,开篇就是“颖考叔,至纯孝”。一个变为化石的不知埋在哪里的古人,其名字还在两千五百年后被一群群陌生的孩子用莫名其妙的口音念来念去,也算是荣幸之至了。

    二

    郑庄公掘地见母以后,它北边两百公里的卫国却发生了宫延宫廷政变(河南淇县,原来的“朝歌”,周武王弟弟康叔的封国)。卫国的老国君命长,被等得不耐烦的儿子州吁杀了。

    人类早期,晚辈对老年人并不尊敬,甚至把老年人打死以方便他超升,也有送到山里让他等死的。甲骨文的“微”字,“衰弱”的意思,字样就是手持利器,棒杀长发老人。长发演变成“微”中间的“山”。山顶洞人老人的头骨多有破洞,似乎也死于非命。近代爱斯基摩人仍然偶尔遗弃老人。虽然周文王时代就开始建设养老院,但以子弑父的事情一直层出不穷。

    卫国公子“州吁”杀了老爹篡位以后,怕别人说闲话,就要在国际社会出出风头,给自己立立威。他听说郑庄公把弟弟逐杀了,就假装正经大做文章,联合其它几个相好小国,发兵向郑庄公问罪。

    州吁首先联系到的是铁哥们宋国。宋国在河南东部,卫国在河南北部,两个国家都围绕着河南中部的郑国,宋、卫经常联手抗郑。宋国还有两个跟屁虫儿,都在自己的南方,即陈国和蔡国(河南省东南端)。

    卫国公子“州吁”拼凑的卫、宋、陈、蔡,四国联军从北、东、东南三个方向兜杀河南腹心的郑国,郑庄公自然不把这些虾兵蟹将放在心上,一边派人瓦解敌人联盟,让他们作“壁上观”,一边出东门跟挑头的卫军见了一仗,但是吃了一点小亏。卫军有了胜名,就算是师出有功有功即捷,也不想消耗实力,吹吹打打回了老窝。真所谓,“其进锐者,其退也速。”,这场没来由的打斗,也没来由地结束了,只丢下一些不明不白的战场冤魂,倒在异国的土地上,被马蹄踏散,叫轮辐压扁。

    拿死人堆出威风的“公子州吁”凯旋回到朝歌,卫国人都讨厌这个弑父分子出身的国君,一个叫石碏(念做“却”)的老干部,(——注意不是石蜡)的老干部,给州吁设了个套,让州吁拎了重礼出访陈国,又约会陈国人一哄而上,把拎了好多重礼出访陈卫[u1]

    国的州吁,就地宰了。老干部石碏的儿子,是州吁的狗腿子,一同也被逮住。众大夫怕石碏绝了后,就打圆场说算了吧,放了吧。石碏老脸一耷拉,大义灭亲,愣亲手把自己儿子杀了。大义灭亲的词儿就是从这儿来的。孔子削笔做的《春秋》还夸石碏是“纯臣”呐。

    此时,郑国正亢吃亢吃地磨矛,整顿人马,实施军事报复,先打击陈国。陈国是诸侯中最窝囊的国家,整个春秋时代似乎没打过胜仗,迫于郑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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