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高兴,我非常爱我的妈妈,我不会让她失望的。”
她说完的时候,已经哭成了泪人,肖未晞也在擦眼泪,袁派明和宋学津都沉默了。谭玉涵说完后挤出一丝笑来。“呀,看我讲了个啥故事嘛,大喜的日子,搞得让人难受,还是说出去会好一点吧,袁派明该你讲了。”
袁派明冷笑了一下,“我讲啥呀,我这破经历你都了如指掌了,跟你们都没法比。”一番推辞后,袁派明才想到他的一个故事,“嗯,我这个故事呢,还是第一次讲,你们谁都不可能知道,我本来也不想讲的,但看谭玉涵都讲得这么好,她不把大家当外人,我也该把这件事告诉大家。”
袁派明开始了他的讲述。
“我在苔城出生,在苔城长大,我跟谭玉涵和宋学津之前说过,我有一个妹妹她比我小三岁。在我印象里面,没有谁敢说她比我妹妹漂亮,我妹妹一直是我心中最漂亮的女孩了,可是……可是……”袁派明没有办法再把这个故事讲完了,他痛哭流涕了好长时间。
“可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那年我八岁,她五岁,是我害了她,那天的早晨和别的早晨一样,雨断断续续地下了一个星期。早上五六点我爸妈就把我叫起来说是要出远门让我照顾好我妹,之后,他们就匆匆忙忙地起床,我把饭做好后,等着妹妹起床,一等等到了十点。我进了妹妹的卧室,她依然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我就叫醒她。她的脸色很差,但我没有发现,我跟她说“喂,你可真是条懒虫。”她冲我哭了起来,她的哭声里夹杂着抽搐让人不寒而栗,之后我就学着大人的样子摸她的额头,天哪她热得像火炉。我扶她坐起来,我问她是不是头晕,她说晕得要死,边晕边哭,边抽搐,我害怕了,我不知所措,我当时还小,没有电话,我就只能站在窗下,看那个破窗户上的水滴。我真是一个自以为是,自作聪明的无耻混蛋,那是最让我痛苦的一天,我完全可以趁这时候去敲开我邻居的门,或者……总之,总之我选择了一条最错的路,我一边大声呵斥我的妹妹“别再哭了!”一边在家里的放医药的箱子里拼命地搜寻着,一会工夫我就汗流浃背,我天真的以为几粒药片就能完全治愈她的疾病,我随意地摸出了一盒我听着名字熟悉的药,我蠢到了连说明书都没有看就扣下来了一大堆药片,递到我妹妹的手里头。她的哭声让我陷入了严重的恐慌和愤怒之中,这也让我一度失去了理智,再加上这天旋地转的感觉简直要把我弄成一个疯子,我当时还由衷地感谢那些药片,让她沉浸在了梦中,之后,我才慢慢体会到对于一个高烧不退的人做梦有多么痛苦,你的脑门后就好像是张出来了一个大喇叭,无论你跑到哪里,那个声音会一直追着你跑,让你濒临疯狂和崩溃。而我却自作聪明地坐在她床边时不时地摸一下她的额头,见着她额头上的温度越来越高,我只能烧一杯水等她醒来喝。突然间,她就像鬼魂附身一般,张开了她的嘴,一阵虚汗从她的面颊流下来,她头一歪,张开嘴发出了类似梦呓的叫声,我猜她当时看到的世界已然天旋地转。她之后发出了微弱的声音,‘谢谢你哥哥。’我本以为她的这番话在挖苦讽刺我,因为是我的自以为是让她变成了这副鬼样子,但她之后又谢谢了我们的爸爸妈妈,这压根不是感谢,这很可能是她临终前的告别。我紧抱住她,我摇动着她,我不可能让她这样,我失声痛哭,我大声尖叫,我把想要我妹妹离开我的神仙骂了个遍。她身上的汗已经让她身体冰冷了,她的神情我这辈子不能忘记。当我爸妈在下午回家后看见这番景象,吓得魂都散了,他们忙去叫了急诊将我妹妹往医院里送去。医院里那群医生们也慌忙在这里,在那里检查的,他们边检查,边开单子,边安抚着我哭晕的父亲和母亲,只有我知道,那时我的妹妹……我的妹妹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袁派明放声大哭,他在放声大哭之中挣扎着拼尽全力读出了他想要写给他妹妹的那句由宋学津说出的话“正是生命……承载了……斗转星移的……翩跹,正是生命……缔造……沧海桑田的无垠……”
“她会听到这句话吗?”宋学津问。
“她会的,”袁派明说,“我救不活我妹妹了,但我想救活更多的人,我爸妈一直对我强调我妹妹的死不怪我,即使没有那么些理由,他们也会原谅我,我想他们希望的真是如此。我妹妹是这世界最漂亮的女孩,之后我想替她活下去,我每年都要给她写信,告诉她那个她本该生活一辈子的世界,又是什么样的,她的家里发生过什么样的事。我要她知道,她的家永远记得她,她的哥哥永远爱着她。
“但就算他妈这样,我没法饶恕我自己,我被那个恐怖的梦魇……我被那个梦魇折磨了十几年,除了学习让我爸妈自豪,任何事情都无法让我逃过那件事的折磨,我想让我变得虚假,我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这个真实的我,我把自己装成一个外向好动的人。大学毕业之后我就有了强烈出国留学的想法,我感到如果不出国,我的虚荣心会把我杀掉。我的脾气也变得喜怒无常,我叛逆无知时,常跟我的家里人吵架,把他们气晕厥,把他们气到想念起我的妹妹来……我现在无比地后悔,甚至有的时候痛不欲生,现在我他妈的不怕了,我是一个生命物理学的学者了,我有力量了,从这一刻开始,从现在开始。”
他像一只受伤的小猫一样蜷缩,这是他第一次直面自己的伤口。他趴在地上又一次哭了起来。
“我要是你妹妹的话,我会原谅你的,还会在天上一直保护你的。”谭玉涵拍着他的后背,“从这一刻开始,从现在开始,我想袁派明会成为一个全新的人。”
“我第一次认识了你们,袁派明和谭玉涵,我根本不知道你们还有这样的经历,我第一次理解你们了。”人做什么事不是因为自己本是什么样的人,而是做什么事使自己成为什么样的人。感恩这世界让我找到那个陌生的自己并同他拥抱,与他共勉。
袁派明很快就从他的情绪里走出来,他也许感到了无比的轻松,笑容比往日灿烂了。“我这就是抛砖引玉罢了,我好期待肖未晞的故事。”
肖未晞笑了,“我的故事就不用期待了吧,你们也清楚,我的都是反面教材。”
“哪里哎,晞爷,我们都迫不及待了。”
“那我就讲个不一样的故事吧,就讲我和张叔叔的故事吧。我就在水城长大,我妈走得很早这你们也知道了,我爸从没有正眼瞧过我,所以我小时候感觉这世上,只有张叔叔在意我了。他想尽办法给我找学校上,想尽办法治我的病,喏,你们脚下的这张床也是他买给我的。”
“他是一个爱出汗的男人,他的白头发很多,尤其是在水城的夏天里,他只穿一件破背心,小时候我总嫌他脏,离他很远,那时我却不知道,他的脏让我们全家都有饭吃。我小的时候问他为什么不像我爸爸那样有个自己的家庭。他笑着说他也有一个捡来的孩子,名叫张华。我后来才知道,张华是他的亲生儿子,而不是捡来的,他也有母亲,他也有一个家。可是这个家被我们整了个粉碎,他的妻子受不了他这样窝囊的生活,抛弃了他们父子。在我五岁那年,张叔叔就常因为做错事被我爸骂,我和母亲很讨厌我爸这样骂他,但我跟我母亲不同,对于我而言每次张叔叔挨骂之后,我就要听他这样解释‘他家里还有个叫张华的哥哥要照顾’,我厌烦那时的张叔叔,我那时总喜欢同他斗嘴,我这辈子最嫌弃的就是他那张皱巴巴的脏手,和手上那股香菜根味,但我更痛恨那个叫张华的我没见过的哥哥。
“有一天,张叔叔跟我说张华哥哥急着想找我玩,我当然和他赌气不去了,但也不知道张叔叔当时用了个什么法子,我就第一次来到了他家,他家好像是在水城的远郊那里,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土墙盖的房子。我本想着好好把那个叫张华的人修理一顿,把张叔叔从他那里抢回来,但是,第一次看到张华脸上的笑容,我真的根本讨厌不起他来,他像是激动地跳了起来,并兴奋地叫着,‘肖未晞妹妹来了!’ 随后他带着我参观了他们家的角角落落。那是我未曾见过的地方,打不完的蟑螂,挑不完的蜘蛛网,还有那一锅又短又厚掺了些发腥西红柿的脓面条,他什么都乐意给我介绍,甚至那个泛黄的马桶他都要介绍,他还一副骄傲的神情‘肖未晞妹妹,我家高级吗?’‘真高级呀哥哥。’我应和着他,之后是张叔叔先不耐烦了,他对张华说‘快把你送妹妹的礼物给拿出来!’又对我说,‘这是我们挑了半天才给你选的礼物。那是一个独角兽的玩偶,是我从小到大都想拥有的最好看的玩偶,张叔叔说,没几天肖未晞就该去学校上学了,你哥哥比你大两届,他说呀,上学之后可就没有清闲日子了,所以特意给你挑了一件礼物,祝肖未晞妹妹学业有成。’从那天开始,我第一次对张叔叔感到内疚。
“从此,我和张华读了同一所小学,我妈妈很喜欢张华,总是和张叔叔一起多煮了张华的饭。我们一起上学,一起放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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