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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弃地离家奔谢坝 挞鞭净足收穷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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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曰:

    饥年乱世闹哄哄,

    无赖泼皮欺弱贫。

    萧律竟成夺命术,

    焉得天地不分崩?

    列位看官,想那老朱家老实憨厚,勤勤恳恳,并不是奸滑狡诈之人,也不曾惹是生非,为何偏偏就招来了殷显仁这帮地头蛇?此事还要从张家说起,列位休烦,且听我细细道来。

    原来那张家户大人多,其中不乏聪明之人。那些人见张氏死的不明不白,就忿忿不平起来,欲和老朱家对簿公堂。偏偏又有那脑子灵活的,转念一想,又怕冤枉了朱家,伤了亲戚间和气。于是商量一番,想出一个计策来,去找了殷显仁一帮地痞,如此这般商量一通,单等下葬之时闹事,企图诈出朱家的口风来。

    那殷显仁本是心狠手辣之辈,听了张家人的话,心头登时“咕嘟咕嘟”直泛坏水,便欲谋财害人,霸占朱家财产,遂与一帮弟兄筹谋良久,趁张氏下葬,去威胁朱家。哪知出师不利,偏偏遇上朱全德,一群人难敌两拳头,反被打了个落花流水。

    回到窝里,见众兄弟鼻青脸肿,咳哟皇天,不禁又气又惭,咬牙切齿道:“我不除却了朱家,难消心头之恨!”

    偏偏张家有一个泼皮之人,名叫张灯儿,生来喜欢起祸头捣是非,此时也来了,言道:“大哥休要泄气!那朱家已是笼子里的狐狸,宰与不宰,全由你说了算。”

    殷显仁疑惑道:“有何妙计,赶快说来!”

    张灯儿笑道:“那朱家就算有七十二变,终究是杀了人犯了案。众兄弟尽管将此事四处宣扬,先坏了老朱家名声,叫他没脸见人。如今县政府翻修打拉池乡公所,准备派任新乡长。我弟兄们何不先行一步,去靖远报案。乡长若来,只要一验尸,管叫他朱家吃官司。到时候我弟兄们趁火添柴,不怕没油水捞。”

    殷显仁闻听大喜,竖大拇指道:“兄弟真是姜子牙重生,诸葛亮转世!事不迟疑,明日便派两个弟兄去官府报案。”

    一班人又密谋了半夜,方才散了。你看他:暗设陷阱捉走兔,偷抛丝网待游鱼。

    古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说来也是老朱家不该有牢狱之灾。原来那帮泼皮中有一个混混,素日里和刘店家关系不错,忽听张灯儿在哪里讲三分天下之谋,联吴抗曹之策,忙抽了个空,来找刘店家,一五一十都说了。

    刘店家大惊,一路到了朱家,言道:“不好了,祸来了!祸来了!”朱万成急问:“还没到吃饭时间,要火干啥?”

    刘店家遂把所听之事讲说一遍,又说:“我就说那帮地痞无缘无故就缠上你家,原来暗地里有张家人撺掇!都说天下老鸦一般黑,此时正是乱世,当官的哪有不为钱的?此事若是官府搅和进来,恐怕折财又折人,再难安宁了!”

    朱万成听闻,痴呆呆,战兢兢,不知所措;那朱老太哆嗦着腿,只是发抖。

    一旁早惹恼了朱全德,暴跳道:“这些个不知死活的冤魂,只怕黄泉路窄,挤不过去。待我前去砸烂他的拐骨,㩐了他的筋,叫他知道马王爷三只眼。”

    刘店家急忙拦阻道:“休要莽撞,自古勇不敌谋,张家户大人多,你凭借蛮力,只能乱上添乱。”

    朱全德道:“你老人家太固执!如今世道颠倒,人善被人欺,有嘴无处讲理,只有这双拳头说的起话,办的了事。”

    话音未落,朱全富喝道:“你才经历了多少世面,自古理亏矮半截,难道要让咱家在监狱里蹲一个才省心?”

    一家人如处版筑夯杵之间,正没个主见,忽见朱全孝回来了。原来全孝在外地箍窑,因天气渐冷,便收工回家来。一路上忽听众人议论纷纷,说朱万成家里杀了人,心里便不痛快。进的门来,见过众人,又听得要吃官司,更是心惊,道:“为何就闹出这么大的事来了?此地分明是呆不下去了,戏里说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不如搬个地方,再图长远。”

    朱老太闻听,更加难怅,拍着腿哭道:“我这辈子:

    时蹇命滞遭霉运,

    泰尽否生困自身。

    头飞鸦雀遗粪便,

    天降金银打背心。

    喝水塞住门牙缝,

    放屁打疼脚后跟。

    夜里蒙头又念佛,

    还有怨鬼敲窗棂。

    这里才蹲安稳,又要搬到哪里去?难不成还要回通渭?”

    朱全孝言道:“通渭天干火着的,回去也得饿死;赖在这里,又免不了打官司!我倒有条路:这打拉池北面是黄家屲,翻过去便是兴堡川,是个风多雨少十年九旱的地方。南山脚下有个谢家坝,住着一个地主老爷,姓张。这个张老爷田多地广,牛羊成群,人也好说话。我曾在他家箍过几筒窑,作过一回厨。依我看,咱一家若去投奔他,给他家打长工,他也不会不收留。”

    朱万成听了,低头不说话。刘店家着急道:“兄弟啊!眼前已是火烧眉毛,还有什么留恋的?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事不宜迟,我给你联系个下家,将猪羊粮食偷偷处理了,变几个钱,趁夜里起身,人不知鬼不觉,到了谢家坝,山高皇帝远,谁又能把你怎么样?”

    朱万成无奈,只得点头应允。

    于是托刘店家出去找了个下家,摸着黑偷偷将一头猪,几个羊,两口袋谷糜卖了。却又留了些米面油盐,打两个挑子,让全富全孝挑了;锅碗瓢盆打一个挑子,叫全德挑了;朱全义牵了驴,驮着朱老太;全秀扶了全忠。一家人五更动身,趁着夜色,离了小水,径投山后而去。正是那:不走的道儿走两遭,没经的事儿经几回。后人有古风一首叹道:

    朦胧夜色罩羊肠,

    弃地离家翻遝冈。

    至今荒草丛生处,

    犹叹当年好凄凉!

    他一家人拖儿带女,扶老携幼,故走得慢,到了后晌,才到麻石屲。举目北望,但见那川里狂风滚滚,黄沙漫天。好风!有诗为证:

    拔山断树又飞石,

    平壑填沟还蔽日。

    古塔不坚落角铃,

    流云难驻奔天际。

    樵夫抱树辨归途,

    耕者拽牛丢斗笠。

    拉朽摧枯势汹汹,

    难除天地浑浊气。

    那朱全德见了,撂了挑子,一屁股坐地上,喊皇天道:“天哪!天哪!都是三哥的好主意,到这么个荒旱之地。你们谁想去谁去,我却不走了。”

    朱全孝道:“这是当年康熙爷金口御封之地,川大口小,自古风多雨少。到这里也是事不得已,休要埋怨,只管走路。”

    朱全德早就回了念头转了意,摇头道:“你们不当员外当伙计,不奔清福奔艰难。我就算在这荒山野岭当野人,也不到那枯焦之地受艰难。快将那钱财粮食分一份给我,我自寻出路去。”

    朱全富闻言大怒,喝道:“咱是来逃荒避难,你以为咱是那唐僧取经,动不动就分行李?你若不想去,回头便是。分你一半钱粮,你自顾自,让爹娘弟妹饿死不成?”

    朱老太早已涕泪俱下,拉住朱全德哭道:“我生你们一堆,死的死,走的走,如今你也要离去,这个家散了不成?”

    那朱全德横了心,说千道万就是不答应。朱万成无奈,只得打唉声道:“你不愿去,就由你吧!你今后若无法生活,就回通渭找你大哥去吧!”

    于是叫全富将口粮锅碗分出一份,打成一个挑子,给了朱全德。朱全德接了挑子,头也不回,径自去了。后人有打油诗叹道:

    民安国泰享丰康,

    想起当年好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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