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谁。”
卡蕾忒支支吾吾,眼神不停闪躲,轻易不敢和德莫斯的目光直接接触。
德莫斯五指一攥,把手里的东西连盒带药揉成皱巴一团,愤然投进旁边的垃圾篓。
隐约记得下午在集市一家咖啡馆歇脚的时候,卡蕾忒曾神秘离开他一小会儿,而那家咖啡馆的旁边正是一个旅游药店。
“回答我!是谁!”
他又厉声问了句,音节明显提高了好几度。
卡蕾忒嘴唇一翕一合,颤颤地说不出话,模样很是委屈。
她很难想象男人变脸为何会比翻书还快。
前一分钟还温文尔雅,柔情备至,怎么后一分钟就变得寒如坚冰,恩爱全无?
“我…我只是…不想怀运…我…还年轻……”
半晌,卡蕾忒终于结结巴巴说着,全然一副猛虎面前的小鹿那样,用受了惊吓的眼神看着德莫斯。
德莫斯脸上的严凛因她的无辜的表情慢慢融化。
“卡蕾忒,认真回答我一个问题。你从来没想过和我过长久的生活,对吗?”
他神色凝重地问完,目光停在她惊慌而愧红的整脸上一动不动,很想从她的神色变化中直接寻到答案。
二十七岁在男人中算是绝好的年纪,年轻的身体中承载的是颗聪明睿智的大脑,总能够通过敏锐的目光捕捉到一些问题的核心本质。
卡蕾忒立刻心中提紧。
她承认是自己心虚。
正因为背负不可相告的秘密而来,所以德莫斯的任何怀疑或忧虑都会直接引起她的惴惴与不安。
她害怕他发现自己和他在一起的真实目的。
又或许,在她的内心深处,她更怕自己会失去他——
这时,卡蕾忒注意到德莫斯向她望过来的异样目光。
这目光令她感觉自己又回到不久前的那个梦境里,那个有荷西,赫克托,海伦以及德莫斯的梦境。
此时此刻,面前男人那黑色寒眸中呈现的光彩正和他在那梦境中现出的一般无二,都是那么幽怨,那么悲伤。
“不,德莫斯,你别乱想……我怎么会……”
卡蕾忒摇着头否认。
在一种强烈负罪感的摧残下,她回答的同时居然流泪了。
她没想到自己的这个举动对竟能对他产生如此的伤害。
素来见惯他一副桀骜不拘的样子,没想到这么腹黑的男人今天会被小小一盒避运药打击得如此。
他会感觉受到伤害,他会轻易败北的原因,只是源于对她的爱。这其中的原因,卡蕾忒不是不懂!
而她却在欺骗他,欺骗一个真正爱着自己的男人——
她为此落泪。
德莫斯冲上来抱卡蕾忒入怀,态度完全软化,口中不住埋怨道:
“傻瓜!你知不知道那种药很伤身体,自己的身体怎么就学不会去珍惜。”
“对不起……”
卡蕾忒把头埋在他的胸前,哭泣不已。
德莫斯无限爱怜地劝慰一刻,也检讨自己道:
“怪我,是我不好,这种事今后由我来想办法。”
……
夜晚,德莫斯躺在床上睡不着。
侧身看看卡蕾忒,见她已经闭眼睡着了,他便轻轻下了床,拉开落地玻璃门走到外面宽敞的二楼露台。
德莫斯坐到泳池前面的藤椅上,随手点燃一只香烟抽了两口,然后陷入沉思中。
回想睡前那药片事件,德莫斯开始意识到当时自己的神色和举止表情竟会是那么的凌乱。
当时自己究竟怎么了?
为何会因为一盒药乱了方寸,表现出从未有过的焦虑和多疑?
吞云吐雾几口后,德莫斯终于明白,自己所现出的这一系列情绪皆源于自己对卡蕾忒的珍宠。
也许幸福降临的太快,他才害怕它离去时的步伐节奏也会如它来时的这般,说走就走。
德莫斯承认是自己强迫卡蕾忒接受他的。
她刚刚失恋的第二天,他就把自己强行塞进她本已伤痕累累的内心,毫不顾及她当时的心情和想法。
假如,她一旦心伤痊愈以后,会不会选择毅然离开?
还有,就是关于她和那颗雅典娜宝石。
究竟会不会像卡利所担心的那样,促使她和自己结合的真正媒介,正是那颗传奇的宝石?
德莫斯一阵心惊,被头脑里产生的诸多疑问搞得神色难安。
他又使劲吸了几口香烟,然后把烟蒂狠狠按进摆在圆藤高脚桌上面的一盏茶晶烟灰缸里。
平静的游泳池水面倒影出他年轻俊逸的五官,以及那一脸沉闷的雾气。
卧室中的床动了一动,卡蕾忒挪了两下侧卧的身体。
事实上她也一直没能入睡。
当德莫斯起身离去的那时,她静静的睁开双眼,心境凄楚地默念着:
清晨,卡蕾忒早早起了床。
昨天德莫斯没呆在别墅,而是一早开着他那辆黑色的凯雷德赶去他的工作室。
傍晚时分他和卡蕾忒通过电话,告诉她他那边还有些公事需要整宿呆在画室。有诺亚陪着他,叫她不必担心。
避运药事件过去有几天了。
脑中,这段不快乐的记忆渐渐变得模糊,她相信德莫斯也已经从那暗淡的阴影笼罩中脱身了。
今天卡蕾忒的心情不错,正如此刻半升在湛蓝天空中的骄阳撒下的万丈光芒般,温暖而明媚。
草草吃了些早餐,她计划去门口的庭院修一下草坪。
这所高档复式别墅加上庭院、车库和外围足有千平面积,卡蕾忒实在不忍将日常打理的工作全部交由诺亚。
他做事确实周稳得当,而且也会定期从黑暗神殿带几个仆人过来为整栋别墅上上下下做清洁,可他的一半人类身份还是个学生,卡蕾忒不想他因全心全力照顾主家而耽误了自己的学业。
卡蕾忒从储蓄间找来满满一口袋园木修剪工具,一手拎着它们一手推开了别墅大门,走到外面的草坪。
突然,她的身体因极度震惊而僵直在原地。
“哗啦”,袋子从她的掌心脱落掉在地上,砸出一袭尖锐的撞击声响。
她被眼前的一幕景象震撼了。
庭院里莫名盛开着满满一草坪玫瑰,火红的颜色好像正在燃烧的烈焰,充满着无限活力与生机。从冲进卡蕾忒明蓝的双眸的那时起,便浓浓眷染着她那激跃不止的心。
似乎被这些怒放的鲜花感染,清风迎面吹过时都携着暖暖的温度。一阵馨香扑鼻而来,卡蕾忒顿觉心旷神往。
放眼望向那些花朵,只见花瓣层层,在阳光的照耀下娇艳欲滴,如同娇羞的少女嫣然明美。
这别墅里,从未种植玫瑰,何以一夜之间……?
卡蕾忒好生猜疑。可无论如何,此时她的内心倒没被这横生而出的异象吓懵。
电子门铃响了又响。
卡蕾忒暂时收了满腹狐疑,跑去镂花金属大门,向外看去顿时又是一愣。
一位翩翩少年站在大门外面,他竟是人鱼王子,特里同!
像是又见到久别重逢的亲人,卡蕾忒惊喜万分。她急忙去开大门,却在门开的同时被他身后的景象完全撼住了两眼。
小区里面,所有草地里都开满了火红的玫瑰,紧簇稠密的花团竟像是火艳般夺目光鲜的红地毯,连接不断铺满了整个小区的绿化带。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卡蕾忒。”
特里同好像对此神奇一景毫不在意,望着惊讶失语的卡蕾忒温雅笑问一句。
“抱……抱歉!”
卡蕾忒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客人面前失了态,红了脸连连道歉。“请进请进!真是意想不到!”
她来不及再多想什么,把特里同请进别墅客厅,然后泡了一壶伯爵红茶,又端来两盘曲奇和蛋糕作招待。
在沙发落座后,卡蕾忒激动地上下打量特里同。他的样子和海底神殿那时的没太大变化,只是此刻穿了一身学生正装,精神面貌更加饱满些。
“真的是你吗特里同?我简直不敢相信,自从天涯海角分别后,居然还有机会再见到你!”
卡蕾忒难以掩饰许久思念的情怀,欣喜中夹着点点伤感说着。
特里同笑笑。
“海战结束后我便恢复了人类身份,现在是拜伦学院中学部的一名普通学生。”
“哇!真羡慕你,可以那么自由……”
卡蕾忒由衷赞叹后,目光无意中降低,正看到特里同左手的袖口处隐约露出一块印记深刻的疤痕。
正因为之前用力过大,而伤他的螺号过利,此时这道疤痕已经结起厚厚的朱红角质,突出在手臂肌肤很高的距离,终身再难消失。
卡蕾忒知道,那道疤就是他为助她分裂的元灵合二为一,因而自损身体所留下的创伤印记。
“特里同,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卡蕾忒在回忆中感动着,轻声对他说了一句。
从她下垂的视线中特里同注意到腕子上那条疤,但他并不在意,反而安慰她道:
“别这样说!见到你有今天,我的任何付出都是值得的。卡蕾忒,你现在的状态真的比在海底时好很多,模样也更漂亮了。”
卡蕾忒被他称赞得有些不好意思,笑着低了一下头问他:
“对了,你怎么想到今天过来看我?学校里面没有课吗?”
“我是受人之托,把一个惊喜带给你。”
“哎?惊喜?”
卡蕾忒被特里同郑重其事的表情搞得一愣。
“你不妨打开电视的新闻台看一下。”
卡蕾忒半信半疑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又调转到中央新闻台。
里面正在播放一幕幕画面,虽然地点不同,但所要突出播放的新闻的重点却只有同一个,就是在这些地方的大街小巷,全部盛开着火红的玫瑰花。
明艳的花朵挺立在万里晴空之下,于阳光的光辉照射下挂着闪亮的露珠,顷刻之间令卡蕾忒为之惊艳。
这场面,不是正和庭院里,以及整个南区别墅绿地中见到的景象一样吗?
“希腊群岛一夜之间玫瑰盛放,犹如天降神作引来市民惊叹围观,部分宗教组织为此感到恐慌。目前,自然学家以及植物学家对此不解之谜仍无法做出合理解释……”
这时候,电视画面一转,切换到新闻直播间女主播诵读新闻发言词。
这个,难道是——
身为提坦神祗,卡蕾忒很敏感地猜到这神来之笔必是同族所为。可是,会是哪位神祗的杰作呢?在人界和我开这种善意玩笑的目的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