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清丽的阳光出来时,浮笙便巡了盐回来。
率州郡背靠的便是海域,率州郡制盐原是先帝在位时便定下,只是朝里官员皆披了皮来,哪懂甚什制盐之类?
盐工们的劳银出不来,盐运也草草停了,如今的率州郡,是真真不食用盐了,就是用,也多是商户贾家从外里运来卖,却也无甚可收。
浮笙也会制盐,却不是海盐,而是那藻盐,藻盐是海中海束草,(即中与海带形状相类似的海生植物)用滚水烫了磨作粉将其溶在井盐里再蒸发制成藻盐。
浮笙自主带了府里千余士兵在海域作了盐田几亩,今日便是收盐之日。
才进了晓月门,兰湘便迎上来,“右相走了么?”
“一个时辰前便离开了,婢子原来叫了饭食在旁候着,不想右相连漱用都不消传,好似很急一般匆匆进了轿,故而只装了食饭在盒里,嘱咐那侍从取了。”
“那酒醇厚,可问过是哪里来的酒?”
浮笙倚在榻里,半阖着眼问。
“问过了,是昭京老字店里的,只说是右相自己买的,细的问不出来。”
兰湘从昨日便迷得昏沉沉的,全然知不明白为何主公在右相这件事上如此隐晦。
“嗯。”
浮笙又将眼阖了,便不再回答。
制盐可不是随意的几个过程便可的,浮笙心里无旁的物事。
只记得那盐粒杂着细细的绿纹,在她心里粒粒的数,在定事县的土摊子上摆的满当。
兰湘在一旁看主公眼角又是泪,连忙取了锦帕上前为她拭泪,主公很安详,那是她睡了。
兰湘默着不说话,只起身为她取了薄毯来盖在身上。
似是大了,兰湘看主公在毯里小小一团,心里嫌她空有一副骨架。
今早兰湘为浮笙收掇东西理床铺时发现那锦枕上一片濡湿……
东省邺城那枯老的树终于有人在其下躺了纳凉,东省外的人都晓,京都坐镇的天子惹怒天帝,把个繁华之地盖上茫茫白雪,已经无人在城外闲在纳凉。
那树是青松,千年来在这土地上生了根,苦痛哀伤,甚什不清楚?
只是他留着性子,依旧不肯离去,在一方小隅,看尽世态炎凉,人心不古,却也不厌烦,冬夏复来换去,星辰倒翻流转,唯一只他在此站了千年。
树下那人意识地动了动,将手往怀里摸了一摸,怀里空空,甚什也摸不到。
那人惊得蹬起来,睁着眼四处找,吓得双目通红。
终是在身后见到了那东西,原来是一本厚实的书,上头便题大字两个《九尚》。
那人忙抓了抱在怀里瘫在地上。
这人便是陈另。
陈另自幼便含了金汤匙出生,出游也是随子惕一起。
看似一个翩翩公子,却路痴得很,转转兜兜竟在东省各城打转,更不知哪里是
出路。
心里揣着苦,只能腆着脸向路人寻问,他见那些个路人睁着眼看他。
就如他震惊一把草禾垛子能煮出一碗粥一般。
也有骂他做顽的,烦了便将他一把挥在一边。
陈另怀里揣着书,怔望着那些人来来往往,蓦然知晓了什么是炎凉世故。
愈是如此,便愈是想念子惕,与子惕在那小小的村落里,什么都是平等。
就是一碗汤,村里人都要与子惕数清楚——便是与他一样的肉片。
那时陈另还嫌肉食肥腻不肯食用,子惕却欣喜的接受,并教授他们如何将肉食与素食相杂食用。
后来子惕便与他讲道,穷苦人家日里活计多。
需要气力,瘦肉自是买不起,肥肉价低,虽油腻了些。
可人家一年不见得有两三斤油。
陈另于树底下纳气儿凉,身上衣裳却杂满灰尘土屑,满脸的疲累。
陈另心里做了打算,如今他身无所寄,身上好歹揣着三千两银票,银票是他在子惕先前住的客栈里寻到的。
子惕离开前,将二十六面笏板连同匀帝、汇帝、竟帝三帝私史嵌在客房竹锦屏风内,连同那一千两银票。
待陈另赶去时,却剩三千银票在屏风中躺着,只一封信夹在里面,外加赵社手抄的《九尚》整篇。
那信里空白一片,只在下角落款“赵子献许陈子慎。”
赵社知晓他,便留了济资,足以教他将国土都领游一番。
陈另眼里见到那苍青松树,再远便是昭京方向,陈另理了衣冠,面着昭京便拜。
日头上顶,陈另背了书箧,深一步浅一步往前走,风吹了陈另的衣衫猎猎的响将泪徐徐吹干在风里没了踪迹。
鸢鸟腾在半空里,只一展便越了山,陈另在鸢鸟目里,做了一粒小小米粟,一沉沉在满是绿的树里。
“听说右相回京了?”
“是啊!司徒相学这个老道,肚里一汪汪的秽水藏着,面里对咱百姓慈目善眉的,谁不知那雪是他同天子闯下的?”
几个人在楼里沏茶吃,顺道将右相的事提了一嘴。
楼里风向立即变成右相放纵天子闯下大祸,左相大人雪日进谏的美桩。
众人点头,都撺掇领头开口的那书生开个讲,那书生将脸一扬,真真晃着头上了兰台。
众人都自行挑了座位,却见一个卖瓜子的老妪从门外进来,挑了一扁担的瓜子,老妪将两眼眯了在堂里胡乱一扫,只一句“一文一袋”将堂里人都引了过去,都买瓜子。
其间圆领的书生抓得快,丢了文钱取了便在凳上坐。
两眼在台上一看,那书生早已绝了气息,颈子上是血红的勒痕,那出眶的双目里尽里恐惧。
那圆领书生吓摔了物什,两眼朝上一瞪,晕死在地上,众人一见,皆四处逃散,唯剩台上那书生让一剑刺挂在墙上,颈上汩汩流着血液。
及那挑着扁担的老妪,老妪将地上的瓜子拾进筐里,又挑了担徐徐出去。
“少卿大人,陛人传召您呢。”
太监长莫名溺死在池里,倒是将他的干儿子全成公公提了做太监长,众侍奴原以为能消了灾。
却不想全成一声也不吭,一个计策把太监长的死托在鬼魅杀人身上,以宫规不严束又缩了宫奴的银俸。
并将事与天子道明了,天子默许了全成的做事,也不甚管理。
他心子里里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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