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视线循着脚步声望来,瞳孔里弥漫着一片灰色。是个眼盲之人。
年轻男子紧紧抓住了花不问的手:“不问哥,这两个人是谁?来做什么?”
花不问柔声道:“是我请来的大夫。”
男子闻言,满脸的厌倦,责怪道:“都说了我的病治不好,你叫他们回去。”
“总要试一试的。”
男子突然暴怒:“闭嘴!全都给我滚!”
尽管口出恶言,雪铭却不得不承认他的声音,嗯,怎么说呢,很细腻,动听。
男子骤然发怒后,晕厥了过去。雪铭连忙走过去让花不问将人放平躺下,着手替昏迷的男子把脉。确认到他还活着的同时,释放出一缕灵力探入其体内,并未发现邪祟附体的迹象。
这样一来,多半就是心理问题了。对于这类情况,雪铭自有一番说辞。
“病人肝气郁结,以致脾气暴躁,饮食难安,睡眠不佳,身体非常虚弱。再这样下去,恐怕……”
花不问恳请道:“雪铭公子,请您一定想想办法救他!”
雪铭貌似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些只是表面上的症状,真正的症结之处恐怕在于内心。”
花不问昨日所说“不是普通病症”,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心病还需心药治。身体上的病容易治疗,但心里的病可就难了。”
“病人不配合的话,治疗起来事倍功半,恐怕神医再世也束手无策。”
花不问道:“公子还未医治,怎可轻言放弃?”
雪铭沉吟片刻,说:“那么,你与病人熟吗?”
“我们自小一起长大。”
伯毅情不自禁看了眼雪铭,雪铭顿了一下,没有回应他的视线。
“如此甚好。能否详细讲讲有关病人的事?或许能够从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花不问屏退了几位仆人。
“小羊最初变得不对劲,是在两个多月前。”他说道。
根据家里的仆人回忆,那天清晨,小羊的房间里传来阵阵叫喊声。众人闻声跑进去一看,发现主人摔倒在地,怒不可遏地大吼大叫,吓坏了众人。要知道,这个主人从来都是温柔平和之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导致他变得如此狂躁?
确认了没有歹徒闯入,仆人们以为他是做噩梦了,他却一直追问他们有没有听见有人在唱歌。
仆人们自然没有听见,主人偏说有,命令他们四处寻觅,看是不是有人藏在家里什么地方了。
家中仆人全部出动,房顶,床底,柜子里,花丛中,全都搜罗了一遍,连水池里都捞过了,根本没有发现有陌生人的踪迹,也没听到什么歌声。
仆人给他喝了安神的药,睡一觉后,他总算没再折腾了。
可是过了两天,他又听到了那个声音,于是又把家里人折腾一遍。更糟糕的是,这次连安神药也不再起作用。那个在其他人看来根本不存在的歌声时刻困扰、折磨着他,他开始不吃不喝,不眠不休,身体很快消瘦下来。
仆人只好去请医生,京城里的名医都请遍了,尝试过各种汤药,针灸,等等,一开始似乎有一点效果,但很快如同安神药那样失去效力,后来甚至连偏方都试过了,全无甚用处,医生也是束手无策。
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仆人只能趁他昏睡之际,给他喂食和擦洗。而且他在睡梦中也不安宁,似乎依然受到那个歌声的困扰。
“之后仆人跑来我隐居的山上找我,我才知晓这件事。”花不问沉痛地说道。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的描述,昏睡的男子发出既痛苦又愤怒的呢喃声。
“啊啊,不要唱了,你闭嘴,滚下来啊!”
“我要抓住你,那个人是我,首席的位置是我的才对!”
他的头左右摇摆,汗水和泪珠一道自他的脸颊滑落,苍白枯瘦的双手在上方挥舞。
雪铭抓住了关键词:“首席是什么?”
花不问的眼里闪过一丝悲哀,一丝寂寞。
他缓缓说道:“我的这位朋友天生眼盲,是一位乐师,他精通音律,通晓各种乐器演奏,其中尤为出类拔萃的才能,则是唱歌。”
“不知二位是否听过说过《雪月飞舟》这首曲子?”
“难道他就是那位花小羊?”
雪铭并不怎么关注乐坛,即便如此,他亦早已听闻传说中歌仙的鼎鼎大名。
这位花小羊,十八岁横空出世,以一曲《雪月飞舟》名动京城,后来被破格选拔进入皇家宫廷乐队,很快成为其中的佼佼者,深受帝王恩宠,获赏赐无数。
花小羊二十岁时,圣上更是亲自指定其为宫廷首席音乐家,御赐金牌,对于一个伶人来说,这是极大的殊荣,妥妥的人生赢家。
可他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鬼样子?
花不问说道:“故事要从头讲起的话,会比较漫长,如不嫌弃,恳请二位耐心听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