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算,先跟我们回衙门再说。”宋振宁忙道:“我没偷家里的钱。”“没偷钱?没偷钱你怎么能这么风风光光地成亲啊?”一个声音从人背后响起,宋老爷踱着步子出来了。原来他听说甘文齐借了房子给宋振宁,好让宋振宁光明正大地成婚,几乎气昏过去,恼极之下便想出了这个主意,宁可把儿子关进牢里也不能让他娶女戏子进门。宋老爷指着宋振宁道:“王捕头,就是这个不孝子啊。偷了家里的钱,背亲娶妻,这是大不孝啊!你赶紧给我把他抓起来。”王捕头刚要动手,宋振宁底气十足地道:“我爹已经和我断绝父子关系了,哪有什么背亲娶妻?我成亲的钱是朋友们资助的,我没偷家里的钱。”那王捕头哪里肯听,招呼了手下就要抓人。这时,人群后又响起了一个声音:“这是谁来闹事啊?”众人循声望去,丁文聪缓缓走了出来。
王捕头一见丁文聪,忙带着几个捕快衙役拱手拜道:“丁大人。”丁文聪不紧不慢地道:“原来是王捕头啊,什么风把你吹来了?衙门有事吗?”王捕头忙俯首道:“呃,有人报案,说儿子偷了家里的钱……”丁文聪不等王捕头说完,便道:“儿子偷家里的钱?跟我们这儿办喜事有关系吗?今日是下官的妻妹出嫁,下官竟不知这里还藏着贼,但不知王捕头要抓的,是谁啊?”王捕头一听就傻了:“是大人的妻妹出嫁?”丁文聪正色道:“怎么?难道我堂堂县老爷还要哄你个捕快不成?”王捕头忙凑到宋老爷身边,低声道:“宋老爷,你没弄错吧?你说你儿子背着你要娶个戏子,这才请我们帮忙的。如今,怎么变成丁大人的妻妹了?”宋老爷此时已是一头雾水,反问道:“这是哪个丁老爷?”王捕头道:“这是江宁府上元县的县太爷,前任巡按大人身边的红人,我们小小衙差可得罪不起啊!”“啊?”宋老爷又惊又呆,不知如何是好。王捕头道:“宋老爷,你这是何必啊!你们家虽然是历代经商,可到现在你大儿子也还只是宋三富,空有钱没有权。如今这二儿子取了县太爷的妻妹,你们家是又有权又有钱啦!你计较个什么啊!”宋老爷还在疑惑,丁文聪却笑道:“王捕头,依下官看,是场误会吧?不过,既然你们来了,也不能白走一趟。来来来,加桌酒菜,留下吃了喜宴再走!你们老爷那里要是问起,有下官担待。”王捕头一听,忙换做笑脸应承道:“是是是,恭敬不如从命。多谢丁大人了!”说着,娴伶等人忙上前招呼了众捕快衙役坐了,宋老爷一个人被冷落在那里,留也不是,走也不是。丁文聪上前拱手道:“这是亲家翁吧?哎呀,失礼失礼,是下官招待不周啊。亲家翁来的正是时候,新人就要拜堂了,来来来,请上座。”宋老爷看看丁文聪,果然是县老爷的气度;又看看四周,真是宾客盈门,张灯结彩,一片喜气;再看看一对新人,大红衣冠,好不风光。宋老爷莫名其妙地就没了主意,被丁文聪拉着上座了,旁边李渔当了主婚人,甘文齐是媒人,丁文聪夫妇是女方家长,宋老爷眼睁睁看着宋振宁和媛伶两个在跟前磕了头拜了天地。
这一下,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倒真成了明媒正娶。可事已至此,宋老爷也没有了办法,虽然媛伶却是女伶出身,可对外都称是上元县县太爷的妻妹,宋家人多少有些脸面。为了不让人嚼舌根,宋老爷回到家里即命管事拨了一处房产并一个茶叶分庄给小夫妻两个,又命账房补送了大笔银钱聘礼。倾月班的女伶们听说后笑了三天三夜,只说这一场戏真是皆大欢喜。娴伶道:“还是丁家姐夫有能耐,几句话就把那个倔老头制住了。”嬛伶笑道:“这还得谢谢李先生,是先生出的主意。”众女伶忙问李渔如何有此神算,李渔捋须笑道:“哪是神算?那天见宋老爷负气而去,我就知道他必不甘心,定会再来寻麻烦。我不过是从戏里受到了启发,才嘱咐丁大人,若是有什么事情发生就让他出面镇压。没想到,真的管用。”“戏里?”妖伶十分好奇地问,“先生从什么戏里受的启发啊?”李渔道:“《张协状元》啊!那张协嫌弃贫女出身低微而始乱终弃,枢密使王德用认贫女为义女,这才压制住了张协。对付宋老爷这样势力又世俗的人,这招以权治恶最有效了。”妖伶哈哈笑道:“不错不错!”嬗伶道:“我们先前说宋公子和媛伶姐的事儿像是《宦门子弟错立身》,如今又借了《张协状元》里以权治恶的点子帮他们两个大团圆,这‘永乐遗曲’的三部戏倒占了两部去。”嫏伶笑道:“可真是这样。哎,这活灵活现的戏咱们不演了,倒不如演一出《小孙屠》,将这三部戏凑齐了。”“没错。风月戏虽好,不如公案戏过瘾!这回,我要好好演个包大人!”妖伶说着就摆起架势来,众姐妹又一阵欢笑,那笑声沿着金陵城里夏末的风,呼呼地飘过青山绿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