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是唱戏的,才不肯来见?”众女伶都觉得是这个意思,都有些愤愤不平起来。这个道:“现在就瞧不起我们,你嫁过去还不得吃苦?”那个道:“你是不是要给人做妾啊?”又有人道:“做妾不怕,怕的是做苦命的妾。那人只怕是瞧不起你才要你做妾的。”
一时间饭桌上噼里啪啦没个停歇。姝伶忽然一拍桌子,道:“都别说了,行吗?我们做戏子的本来就是下九流,被人瞧不起,被人取笑的。从古到今,有几个戏子是能明媒正娶当夫人的?我天天在戏船上唱戏,走江湖,吃够了苦了,不想再这么飘下去。我就想嫁个人,不愁吃不愁穿的,是不是小妾,都一样。”嬛伶听姝伶这样说,心里自然生气,便忍着道:“唱戏是下九流,那是世人定的。别人瞧不起我们是别人的事情,我们总不能也瞧不起自己,你心里头就把自己看轻贱了,别人又怎么不看轻你?你以为嫁个有吃有喝的人家就好吗?婳伶的《救风尘》演了多少回了?那宋引章如果不是自轻自贱,一心想找个有钱的男人嫁了,回头能吃那苦吗?”嫏伶忙接道:“我们这样的人,就要像赵盼儿的心气,才不至于处处受辱。你以为你婳伶姐是随随便便嫁了人,做小妾的吗?你要是有婳伶的三分本事,我们也不拦着你。可现在……”嫏伶喘了口气,“你不把那个人带来见见,是不能嫁的。”妖伶道:“不错。他不是好人你就不能嫁!跟着姐妹们不好吗?我们现在有了房子,有了家,大家在一块儿,不开心吗?”
姝伶任凭众女伶说着,冷冷答道:“这屋子再好,也只是个栖身的地方。难道房契上把所有人的名字都写了吗?还是写了倾月班三个字?这是个戏班子,迟早有一天要散的,怎么可能长待?怎么能算是家?我知道你们现在都瞧不起我,我也管不了了,我只想找个地方过安稳日子,不用唱戏,不用干活,我也不求什么名分地位。”“你这还叫不求?你为了享福,竟然嫁给瞧不起我们的人做妾!你看着吧,以后有你受的!”妖伶站起来叉腰吼道。姝伶也站起来喊道:“要受着也是我自己受着,用不着你们操心。”说罢甩袖而去,回到厢房收拾包裹,一幅去意已决的样子。姜伶等放下筷子要去劝,被嬗伶、妖伶拉住了道:“随她去吧!她心都不在了!”说着妖伶提高了嗓门喊道,“走就让她走吧!”
嬛伶一声长叹,不禁抬头望了望这不大的宅院,青瓦白墙,素石雕砖,自语道:“这里,算不得家吗?”嫏伶道:“真想有个家,不是那么容易的。”众女伶都黯然神伤,刚想安慰嬛伶嫏伶两个,嫱伶却笑道:“心中有爱,皆人人可亲,那么,就可处处为家了。”嬛伶等听了,收了伤感神色,看着嫱伶。嫱伶道:“该来的,自然来;该去的,自然去。来了的,未必真心想来,去了的,未必真心想去。只要我们笃定了自己的心意,这些来来去去就都可不在意了。”众人都静了下来,嬗伶幽幽地道:“我知道,嫱伶姐,你也要走了吧?”众女伶忙又换做惊诧疑惑的神色看嫱伶,嫱伶还是笑着,看了眼门外,道:“此去非彼去。”嬗伶撅嘴道:“少来。装什么阿弥陀佛说禅语!”嫱伶环视众人,笑道:“你们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