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起,婳伶娴伶将昨晚相认之事说与众姐妹听,众女伶又惊又喜,感慨不已。嬗伶最为高兴,上前抱住了沈羽嫱道:“太好了!太好了!沈姐姐,你看,我说我们大家是有缘分的吧!”沈羽嫱笑道:“你说的对。这就是缘分,前世今生的缘分。”一时,娴伶带人准备好了祭奠用的酒水清香,又让妖伶去雇了三辆车马,一行人忙往城外奔去。
话说嬛伶嫏伶的先祖东晋宰辅谢安早年曾隐居会稽东山,出仕后来至建康城,心中却难忘故家山水。因见城郊上元县的土山形势颇似会稽东山,遂将此改名为东山,修筑馆阁以作养生之所。谢安便是在此山上下着棋,镇定自若地指挥了淝水之战,一举破了前来南攻的前秦氐族苻坚的大军,留下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投鞭断流等美谈。站定在东山上,众女伶远眺紫金,近观天印,忽觉得素有“江南佳丽地”之称的江宁府果然不负“金陵帝王州”的霸气,曾经的南朝烟雨竟也有如此广阔壮丽的一面。沈羽嫱道:“巍巍河山,如此壮丽,可惜,却不为我们所有。”嫏伶道:“可叹,若是先祖在世,并不会让这大好河山落在外邦人手中。”婳伶道:“谢公若在,一定会被那些卖国求荣的小人气死。真是,读的都是四书五经,晓的都是人间大义,怎么大明朝的文臣武将就有那么多贪生怕死之辈,白白送了江山。”
大家还要说下去,却见嬗伶敞着怀抱,迎着秋风,背起诗来:“高台半行云,望望高不极。草树无参差,山河同一色。髣髴洛阳道,道远离别识。玉阶故情人,情来共相忆。”婳伶一愣,问道:“你这丫头背的什么诗?”沈羽嫱和嬛伶面带惊奇,沈羽嫱道:“你哪里看来的?这诗寻常的秀才恐怕都不知道呢。”嬗伶一笑,道:“这有什么稀奇的?别人不知道的我怎么就不能知道呢?这诗不是我喜欢的,我只是在背别的诗时记住的。我倒是喜欢另一首,”说着,仰头望天背道,“千里常思归,登台临绮翼。才见孤鸟还,未辨连山极。四面动清风,朝夜起寒色。谁知倦游者,嗟此故乡忆。”嫏伶走上前去,摸摸嬗伶的脑袋道:“这丫头不得了,深藏不露啊!居然会谢朓的诗。”妖伶歪头问:“谢朓是谁?”众女伶不由嫣然,沈羽嫱道:“谢朓谢玄晖是南朝的诗人,也是你嬛伶、嫏伶姐的同族先人。”嬛伶道:“若不是我谢门先祖,我们姐妹也不会将他的诗都背记下来。嬗伶这丫头什么时候学的这诗?不得了啊!”
嬗伶带着一丝儿狡黠与顽皮,笑道:“怎么样?我不是傻小子一个吧?我也是会读诗背诗的呢!”“那前一首是谁的诗?”娉伶问道。嬛伶道:“是南梁朝开国君主萧衍的,这两首都名为《临高台》。”嬗伶接道:“没错。只是,我不喜欢萧衍的那首,明明登在高台上看风景,却没有广阔的胸怀,说着说着就想到情人上去了!还是谢朓的诗好,而且有些而游子情怀呢。沈姐姐,你觉得呢?”沈羽嫱道:“没错。那最后一句‘谁知倦游者,嗟此故乡忆’常让我生出忧思别离之感,但却不觉得柔弱无力。嬗伶,看来我对你要刮目相看了!”嬗伶咧开了嘴,笑道:“等着吧,以后让你惊讶的地方多着呢。”嫏伶听了握住嬗伶头上盘着的发束,怜爱地责备道:“看看,看看,还没夸你呢就有得意忘形了!”众女伶纷纷莞尔。嬛伶拍手道:“好了好了,别背诗了。时候不早了,还是先去办正事要紧。”沈羽嫱收敛了笑容走上前去,道:“跟我走吧。”
秋日东山,松柏都暗淡了绿色,显得越发肃静,水杉杨树都飘零了黄叶,剩下枯枝了。谢安虽是千古名士,但留于此东山的旧迹却早已湮灭,这谢公祠如今也成了荒颓的小庙,瓦破橼坏,墙壁剥落。绕过谢公祠,后面山坡上隐隐地立着几个土堆,那边是嬛伶嫏伶父兄的坟冢了。谢予琨、谢予璞二公坟头在前,仁义礼智信五兄弟在后,一字排开。嬛伶嫏伶走上前去,跪在二位谢公坟前,燃起香烛,止不住两行清泪往下淌,顺着脸颊滴入土中。沈羽嫱等人上前来帮着分香插土,焚烧纸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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