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师父指教。我常来看你,按季送衣服鞋袜来与你。”又向任道士说:“他若不听教训,一任责治,老拙并不护短。”一面背地又嘱付敬济:“我去后,你要洗心改正,习本等事业。你若再不安分,我不管你了。”
那敬济应诺道:“儿子理会了。”王老当下作辞任道士,出门上马,离晏公庙,回家去了。
敬济自此就在晏公庙做了道士。因见任道士年老、赤鼻,身体魁伟,声音洪亮,一部髭髯,能谈善饮,只专迎宾送客。凡一应大小事,都在大徒弟金宗明手里。
那时,朝廷运河初开,临清设二闸,以节水利。不拘官民,船到闸上,都来庙里,或求神福,或来祭愿,或设卦与笤,或做好事。也有布施钱米的,也有馈送香油纸烛的,也有留松蒿芦席的。这任道士将常署里多余钱粮,都令家下徒弟在码头上开设钱米铺,卖将银子来,积攒私囊。
他这大徒弟金宗明,也不是个守本分的。年约三十余岁,常在娼楼包占乐妇,是个酒色之徒。手下也有两个清洁年少徒弟,同铺歇卧,日久絮繁。因见敬济生的齿白唇红,面如傅粉,清俊乖觉,眼里说话,就缠他同房居住。
晚夕和他吃半夜酒,把他灌醉了,在一铺歇卧。初时两头睡,便嫌敬济脚臭,叫过一个枕头上睡。睡不多回,又说他口气喷着,令他吊转身子,屁股贴着肚子。那敬济推睡着,不理他。他便抱住敬济,……
这敬济口中不言,心内暗道:“这厮合败。他讨得十方便宜多了,把我不知当做甚么人儿。与他个甜头儿,且教他在我手内纳些钱钞。”一面故意声叫起来。
这金宗明恐怕老道士听见,连忙掩住他口,说:“好兄弟,噤声!随你要的,我都依你。”
敬济道:“你既要勾搭我,我不言语,须依我三件事。”
宗明道:“好兄弟,休说三件,就是十件事,我也依你。”
敬济道:“第一件,你既要我,不许你再和那两个徒弟睡;第二件,大小房门钥匙,我要执掌;第三件,随我往那里去,你休嗔我。你都依了我,我方依你此事。”
金宗明道:“这个不打紧,我都依你。”当夜两个颠来倒去,整狂了半夜。这陈敬济自幼风月中撞,甚么事不知道。当下被底山盟,枕边海誓,淫声艳语,把这金宗明哄得欢喜无尽。
到第二日,果然把各处钥匙都交与他手内,就不和那两个徒弟在一处,每日只同他一铺歇卧。
一日两,两日三,这金宗明便再三称赞他老实。任道士听信,又替他使钱讨了一张度牒。自此以后,凡事并不防范。这陈敬济因此常拿着银钱往码头上游玩,看见院中架儿陈三儿说:“冯金宝儿他鸨子死了,他又卖在郑家,叫郑金宝儿。如今又在大酒楼上赶趁哩,你不看他看去?”这小伙儿旧情不改,拿着银钱,跟定陈三儿,径往码头大酒楼上来。此不来倒好,若来,正是:
五百载冤家来聚会,数年前姻眷又相逢。
有诗为证:
人生莫惜金缕衣,人生莫负少年时。
有花欲折须当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原来,这座酒楼乃是临清第一座酒楼,名唤谢家酒楼。里面有百十座阁儿,周围都是绿栏杆,就紧靠着山冈,前临官河,极是人烟闹热去处,舟船往来之所。怎见得这座酒楼齐整?但见:
雕檐映日,面栋飞云。绿栏杆低接轩窗,翠帘栊高悬户牖。
吹笙品笛,尽都是公子王孙;执盏擎杯,摆列着歌妪舞女。
消磨醉眼,依青天万叠云山;勾惹吟魂,翻瑞雪一河烟水。
楼畔绿杨啼野鸟,门前翠柳系花骢。
这陈三儿引敬济上楼,到一个阁儿里坐下。便叫店小二打抹春台,安排一分上品酒果下饭来摆着,使他下边叫粉头去了。
须臾,只见楼梯响,冯金宝上来,手中拿着个厮锣儿,见了敬济,深深道了万福。常言情人见情人,不觉簇地两行泪下。正是:
数声娇语如莺啭,一串珍珠落线头。
敬济一见,便拉他一处坐,问道:“姐姐,你一向在那里来?不见你。”
这冯金宝收泪道:“自从县中打断出来,我妈着了惊慌,不久得病死了,把我卖在郑五妈家。这两日子弟稀少,不免又来在临清码头上赶趁酒客。昨日听见陈三儿说你在这里开钱铺,要见你一见。不期今日会见一面。可不想杀我也!”说毕,又哭了。
敬济取出袖中帕儿,替他抹了眼泪,说道:“我的姐姐,你休烦恼。我如今又好了,自从打出官司来,家业都没了,投在这晏公庙,做了道士。师父甚是托我,往后我常来看你。”因问:“你如今在那里安下?”
金宝便道:“奴就在这桥西洒家店刘二那里。有百十房子,四外行院窠子,妓女都在那里安下,白日里便是这各酒楼赶趁。”说着,两个挨身做一处饮酒。
陈三儿烫酒上楼,拿过琵琶来。金宝弹唱了个曲儿与敬济下酒,名《普天乐》:
泪双垂,垂双泪。三杯别酒,别酒三杯。
鸾凤对拆开,折开鸾凤对。岭外斜晖看看坠,看看坠,岭外晖。
天昏地暗,徘徊不舍,不舍徘徊。
两人吃得酒浓时,朱免解衣云雨,下个房儿。这陈敬济一向不曾近妇女,久渴的人,今得遇金宝,尽力盘桓,尤云殢雨,未肯即休。须臾事毕,各整衣衫。敬济见天色晚了,与金宝作别,与了金宝一两银子,与了陈三儿百文铜钱,嘱付:“姐姐,我常来看你,咱在这搭儿里相会。你若想我,使陈三儿叫我去。”下楼来,又打发了店主人谢三郎三钱银子酒钱。敬济回庙中去了。冯金宝送至桥边方回。
正是:盼穿秋水因钱钞,哭损花容为邓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