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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回 应伯爵戏衔玉臂 玳安儿密访蜂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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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词曰:

    钟情太甚,到老也无休歇。

    月露烟云都是态,况与玉人明说。

    软语叮咛,柔情婉恋,熔尽肝肠铁。

    岐亭把盏,水流花谢时节。

    ——右调《翠云吟半》

    话说,贾璎与李瓶儿烧纸毕,归蔺秀枫房中歇了一夜。

    到次日,先是应伯爵家送喜面来。落后黄四领他小舅子孙文相,宰了一口猪、一坛酒、两只烧鹅、四只烧鸡、两盒果子来与贾璎磕头。贾璎再三不受,黄四打旋磨儿跪着说:“蒙老爹活命之恩,举家感激不浅。无甚孝顺,些微薄礼,与老爹赏人,如何不受!”推阻了半日,贾璎只受猪酒:“留下送你钱老爹罢。”黄四道:“既是如此,难为小人一点穷心,无处所尽。”只得把羹果抬回去。又请问:“老爹几时闲暇?小人问了应二叔,里边请老爹坐坐。”贾璎道:“你休听他哄你哩!又费烦你,不如不央我了。”那黄四和他小舅子千恩万谢出门去了。

    到十一月初一日,贾璎往衙门中回来,又往李知县衙内吃酒去,月娘独自一人,素妆打扮,坐轿子往乔大户家与长姐做生日,都不在家。

    到后晌,有庵里薛姑子,听见月娘许下他初五日念经拜《血盆忏》,于是悄悄瞒着王姑子,买了两盒礼物来见月娘。月娘不在家,李娇儿、孟玉楼留他吃茶,说:“大姐姐往乔亲家做生日去了。你须等他来,他还和你说话哩。”那薛姑子就坐住了。

    蔺秀枫思想着玉箫告他说,月娘吃了他的符水药才坐了胎气,又见贾璎把奶子要了,恐怕一时奶子养出孩子来,搀夺了他宠爱。于是把薛姑子让到前边他房里,悄悄央薛姑子,与他一两银子,替他配坐胎气符药,不在话下。

    到晚夕,等的月娘回家,留他住了一夜。

    次日,问贾璎讨了五两银子经钱写法与他。这薛姑子就瞒着王姑子、大师父,到初五日早请了八众女僧,在花园卷棚内建立道场,讽诵《华严》、《金刚经》咒,礼拜《血盆宝忏》。晚夕设放焰口施食。那日请了吴大妗子、花大嫂并官客吴大舅、应伯爵、温秀才吃斋。尼僧也不动响器,只敲木鱼,击手馨,念经而已。

    那日,伯爵领了黄四家人,具帖初七日在院中郑爱月儿家置酒请贾璎。贾璎看了帖儿,笑道:“我初七日不得闲,张西村家吃生日酒。倒是明日空闲。”问还有谁,伯爵道:“再没人。只请了我与李三相陪哥,又叫了四个女儿唱《西厢记》。”贾璎吩咐与黄四家人斋吃了,打发回去,改了初六。伯爵便问:“黄四那日买了分甚么礼来谢你?”贾璎如此这般:“我不受他的,再三磕头礼拜,我只受了猪酒。添了两匹白鹇紵丝、两匹京缎、五十两银子,谢了龙野钱公了。”伯爵道:“哥,你不接钱尽够了,这个是他落得的。少说四匹尺头值三十两银子,那二十两,那里寻这分上去?便益了他,救了他父子二人性命!”当日,坐至晚夕方散。贾璎向伯爵说:“你明日还到这边。”伯爵说:“我知道。”作别去了。

    八众尼僧直乱到一更多,方才道场圆满,焚烧箱库散了。

    至次日,贾璎早往衙门中去了。

    且说王姑子打听得知,大清早晨走来,说薛姑子揽了经去,要经钱。月娘怪他道:“你怎的昨日不来?他说你往王皇亲家做生日去了。”王姑子道:“这个就是薛家老狎妇的鬼。他对着我说咱家挪了日子,到初六念经。难道经钱他都拿的去了,一些儿不留下?”月娘道:“还等到这咱哩?未曾念经,经钱写法就都找与他了。早是我还与你留下一匹衬钱布在此。”教小玉连忙摆了些昨日剩下的斋食与他吃了,把与他一匹蓝布。这王姑子口里喃喃呐呐骂道:“这老狎妇,他印造经,赚了六娘许多银子。原说这个经儿,咱两个使,你又独自掉揽的去了。”月娘道:“老薛说你接了六娘《血盆经》五两银子,你怎的不替他念?”王姑子道:“他老人家五七时,我在家请了四位师父,念了半个月哩。”月娘道:“你念了,怎的挂口儿不对我题?你就对我说,我还送些衬施儿与你。”那王姑子便一声儿不言语,讪讪的坐了一回,往薛姑子家嚷去了。正是:

    佛会僧尼是一家,法/轮常转度龙华。

    此物只好图生育,枉使金刀剪落花。

    却说,贾璎从衙门中回来,吃了饭。应伯爵又早到了,盔的新缎帽,沉香色𧜽褶,粉底皂靴,向贾璎声喏,说:“这天也有晌午,好去了。他那里使人邀了好几遍了。”贾璎道:“咱今邀葵轩同走走去。”使王经:“往对过请你温师父来。”王经去不多时,回说:“温师父不在家,望朋友去了。”伯爵便说:“咱等不的他。秀才家有要没紧望朋友,知多咱来?倒没的误了勾当。”贾璎吩咐琴童:“备黄马与应二爹骑。”伯爵道:“我不骑。你依我:省的摇铃打鼓,我先走一步儿,你坐轿子慢慢来就是了。”贾璎道:“你说的是,你先行罢。”那伯爵举手先走了。

    贾璎吩咐玳安、琴童、四个排军,收拾下暖轿跟随。才待出门,忽平安儿慌慌张张从外拿着双帖儿来报,说:“工部安老爹来拜。先差了个吏送帖儿,后边轿子便来也。”慌的贾璎吩咐家中厨下备饭,使来兴儿买攒盘点心伺候。

    良久,安郎中来到,贾璎冠冕出迎。安郎中穿着妆花云鹭补子员领,起花萌金带,进门拜毕,分宾主坐定,左右拿茶上来。茶罢,叙其间阔之情。贾璎道:“老先生荣擢,失贺,心甚缺然。前日蒙赐华扎厚仪,生正值丧事,匆匆未及奉候起居为歉。”安郎中道:“学生有失吊问,罪!罪!生到京也曾道达云峰,未知可有礼到否?”贾璎道:“正是,又承翟亲家远劳致赙。”安郎中道:“四泉一定今岁恭喜。”贾璎道,“在下才微任小,岂敢非望。”又说:“老先生荣擢美差,足展雄才。治河之功,天下所仰。”安郎中道:“蒙四泉过誉。一介寒儒,辱蔡老先生抬举,谬典水利,修理河道,当此民穷财尽之时。前者皇船载运花石,毁闸折坝,所过倒悬,公私困弊之极。又兼贼盗梗阻,虽有神输鬼役之才,亦无如之何矣。”贾璎道:“老先生大才展布,不日就绪,必大升擢矣。”因问:“老先生敕书上有期限否?”安郎中道:“三年钦限。河工完毕,圣上还要差官来祭谢河神。”

    说话中间,贾璎令放桌儿,安郎中道:“学生实说,还要往黄泰宇那里拜拜去。”贾璎道:“既如此,少坐片时,教从者吃些点心。”不一时,就是春盛案酒,一色十六碗下饭,金钟暖酒斟来,下人俱有攒盘点心酒肉。安郎中席间只吃了三钟,就告辞起身,说:“学生容日再来请教。”贾璎款留不住,送至大门首,上轿而去。

    贾璎回到厅上,解去冠带,换了巾帻,止穿紫绒狮补直身。使人问:“温师父来了不曾?”玳安回说:“温师父尚未回哩。有郑春和黄四叔家来定儿来邀,在这里半日了。”贾璎即出门上轿,左右跟随,迳往郑爱月儿家来。

    比及进院门,架儿们都躲过一边,只该日俳长两边站立,不敢跪接。郑春与来定儿先通报去了。应伯爵正和李三打双陆,听见贾璎来,连忙收拾不及。郑爱月儿、爱香儿戴着海獭卧兔儿,一窝丝杭州纂,打扮的花仙也似,都出来门首迎接。贾璎下了轿,进入客位内。贾璎吩咐不消吹打,止住鼓乐。

    先是李三、黄四见毕礼数,然后郑家鸨子出来拜见了。才是爱月儿姊妹两个磕头。正面安放两张交椅,贾璎与应伯爵坐下,李智、黄四与郑家姊妹打横。玳安在旁禀问:“轿子在这里,回了家去?”贾璎令排军和轿子都回去,又吩咐琴童:“到家看你温师父来了,拿黄马接了来。”琴童应喏去了。伯爵因问:“哥怎的这半日才来?”贾璎悉把安郎中来拜留饭之事说了一遍。

    须臾,郑春拿上茶来,爱香儿拿了一盏递与伯爵。爱月儿便递贾璎,那伯爵连忙用手去接,说:“我错接,只说你递与我来。”爱月儿道:“我递与你?──没修这样福来!”伯爵道:“你看这小狎妇儿,原来只认的他家汉子,倒把客人不着在意里。”爱月儿笑道:“今日轮不着你做客人哩!”

    吃毕茶,须臾,四个唱《西厢》妓女都出来与贾璎磕头,一一问了姓名。贾璎对黄四说:“等住回上来唱,只打鼓儿,不吹打罢。”黄四道:“小人知道。”鸨子怕贾璎冷,又教郑春放下暖帘来,火盆内添上许多兽炭。

    只见几个青衣圆社听见贾璎在郑家吃酒,走来门首伺候,探头舒脑,不敢进去。有认得玳安的,向玳安打恭,央及作成作成。玳安悄俏进来替他禀问,被贾璎喝了一声,唬的众人一溜烟走了。

    不一时,收拾果品案酒上来,正面放两张桌席:贾璎独自一席,伯爵与温秀才一席──留下温秀才座位在左首。旁边一席李三和黄四,右边是他姊妹二人。端的肴堆异品,花插金瓶。郑奉、郑春在旁弹唱。

    才递酒安席坐下,只见温秀才到了。头戴过桥巾,身穿绿云袄,进门作揖。伯爵道:“老先生何来迟也?留席久矣。”温秀才道:“学生有罪,不知老先生呼唤,适往敝同窗处会书,来迟了一步。”慌的黄四一面安放钟箸,与伯爵一处坐下。

    不一时,汤饭上来,两个小优儿弹唱一回下去。四个妓女才上来唱了一折“游艺中原”,只见玳安来说:“后边银姨那里使了吴惠和蜡梅送茶来了。”原来吴银儿就在郑家后边住,止隔一条巷。听见贾璎在这里吃酒,故使送茶。贾璎唤入里面,吴惠、蜡梅磕了头,说:“银姐使我送茶来爹吃。”揭开盒儿,斟茶上去,每人一盏瓜仁香茶。

    贾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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