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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死一条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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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跑得无影无踪了呢?

    我站在寒冷的风中,大声喊着:“小黄,小黄——”

    它应该不会走远,听到我喊它应该会回来,它是一条很乖的狗。

    可是,我喊破了嗓子,小黄也没有回来。

    于是,我四处寻找,寻找那条叫小黄的吉娃娃。

    找了很久,很久,我也没有找到小黄。

    沮丧、落寞、痛苦、焦虑……我的情绪异常复杂。要是找不到狗,乔会怎么样?可以那样说,她和狗已经感情深厚,甚至超过了对我的感情。实在找不到小黄了,我才硬着头皮回家。

    乔听到我开门的声音,就在卧房里叫喊:“你到哪里去了,为什么这么晚才回家,为什么?!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是不是讨厌我了,烦我了?!你把我一个人扔在家里,你想怎么样,你想怎么样?!”

    接着,我就听到了她的哭声。

    我关上门,站在那里,大口喘着粗气。

    我不敢进卧房里去,我怕面对她。

    她还在叫喊:“你听到我说话了吗?你回答我呀,回答我呀!是不是不敢进来见我了?你要走可以,走呀,不要再回来了,我死了也不要你管!”

    我要不进去,她会一直叫喊下去,还有可能气急了,一头撞死。

    在一刹那间,我突然想逃。

    是的,我想逃,逃离这个城市,逃离这个家,逃离她,像潘晓鸥一样,逃得远远的。我从来没有产生过逃离的念头,可是现在产生了。我是懦夫,不负责任的男人,是畜生,是猪狗不如的东西。无论怎么样,我产生了如此罪恶的念头。

    我没有逃,我不能逃。

    我要逃了,乔就真的没法活了。

    我进了卧房。

    透过泪眼,她看到了凄惶的我。我站在她面前,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浑身瑟瑟发抖。此时,我不是个男人,只是一片寒风中的枯叶。我无法面对乔,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看到了我,却没有看到小黄。

    乔哽咽地说:“小黄,我的小黄呢?你不想要我了,是不是连小黄也扔了?”

    我还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泪珠却不停地滚落。

    我极少流泪,这个寒夜,冽风呼啸的寒夜,我却哭了。我竟然不知道为何而泣。

    乔看见了我的泪水。

    她看见了我脸上的两条泪水之河。

    突然,她说:“来,来,过来抱抱我,不要离开我——”

    小黄的丢失,对我是个考验,对我们的爱情是种考验。乔说:“一定要找回小黄,找不回来,我就死!”我说:“去买一条和小黄一模一样的狗可以吗,也叫它小黄?”乔说:“不行,我就要小黄!”

    没有任何余地,我必须找回小黄。

    我复印了100多份《寻狗启示》,四处张贴,希望捡到小黄的人把它还给我,还承诺重谢。晚上,我就到街上去寻找小黄,在这个大城里四处奔走,其实我自己就是一条无家可归的流浪狗,没有人会来找我。

    半个月过去了,我没有找到小黄,也没有人和我联系。

    有时,我就在街上游荡到天亮,我害怕见到乔的泪眼。可是这样是不行的,乔会骂我,甚至说我借着寻找狗的机会,在外面和别的女人鬼混。她有时也会说软话。她靠在我身上,把嘴巴凑近我的耳朵,轻轻地说:“只要你找回小黄,我就同意你出去和别的女人玩,你找潘晓鸥,找任何女人都没有问题。”我胸口堵得慌,我说:“请你别说这样的话了,你这是用刀子在捅我的心。”她说:“我说的是心里话,你知道小黄对我来说,多么重要。”我无语。

    我厌恶这个冬天。

    也厌恶这个冬天的自己。

    说实在话,在此之前,我还真没有想到过出轨,没有想过要做对不起乔的事情。生活已经逼得我连性欲都没有了,我如何能够出轨?况且,我还爱着乔,我的心里容不下别的女人,尽管有赏心悦目的女人从我面前走过,我会本能地瞟上一眼。

    我没有想到A会出现在我的面前。

    A从来没有告诉过我她的名字,我也没有问。A只是一个符号,一个和我有过短暂关系的女人的符号。

    冬至那天晚上,我把乔伺候上床之后,就离开家,继续去寻找小黄。

    走前,乔还让我多穿点衣服,早点回家。

    我答应她早点回家。

    我在街上游荡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

    是一个女人打来的电话,这个女人不是乔,也不是潘晓鸥,是个陌生女人。她的声音十分柔软,柔软得要让人心融化。

    她就是A。

    A告诉我,小黄在她那里。

    听到这个消息,我仿佛从寒冬一下进入了春天,许多日子以来的阴霾一扫而光,我心里很清楚小黄对我和乔意味着什么。

    A说在衡山路的波波酒吧门口等我,她穿着一件白色的风衣,牵着那条叫小黄的狗。我马上就打了辆的士,往她指定的方向赶。

    A果然在波波酒吧门口等着我。

    她是个微胖的女子,面容姣好,微笑地看着我。

    她说:“你是王飞?”

    我点了点头,我没有仔细打量她,只是盯着那条狗。

    没有错,这就是我们家的小黄。

    A说:“你好好看看,这是你家的狗吗?”

    我激动地说:“是的,是小黄,它就是烧成灰,我也认得。”

    A笑了,说:“那就还给你吧。”

    我想,乔要是知道小黄找到了,她会有什么表情?我不敢想象。我真想马上打电话告诉她这个好消息,但是我没有这样做,我要把小黄抱到她床前,给她一个惊喜,我要亲眼看到她欣喜的表情。

    我俯下腰,抱起了小黄,小黄用它那湿漉漉的舌头舔我的脸,我闻到了一股烟草的味道。由此,我断定它在A家里待过,也断定A是个抽烟的女子。抱着小黄,我忘乎所以了,说了声“谢谢”,转身就要走。

    A在我身后说:“请留步,没有必要这么着急走吧?”

    我突然意识到,还没有酬谢她呢,就这样匆匆忙忙离开,是太不够意思了。我回过身,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太激动了。”

    A笑着说:“我理解,每个爱狗的人,都是这样的。”

    我说:“谢谢,谢谢。”

    A说:“能请我喝一杯吗?”

    我说:“当然可以,当然可以。”

    我们一前一后走进了波波酒吧。酒吧里人不多,却很温暖,还有音乐。我有多长时间没有进过酒吧了?酒吧是个让人放松的地方,肉体和灵魂一起放松,狗找到了,我是不是也该放松一下了?这是不可能的,因为我心里记挂着还在家里独守空房的乔。A和我坐在吧台边,显然,她和这里的酒保很熟悉。那个长得帅气的酒保笑着对她说:“来杯玛格丽特?”A点了点头,然后侧过脸来对我说:“你呢?”我很少喝酒,也没有什么酒量,就说:“我来杯水吧。”A说:“来酒吧里喝水,你没搞错吧?”我说:“我不会喝酒。”A说:“大男人,哪有不会喝酒的,是不是你老婆管得严,不让你喝酒?”我的脸发烫,说:“不是,不是。”A说:“那还是喝点吧,就算是为找回了你心爱的狗庆祝一下吧。”我无奈,只好说:“那,那来杯啤酒吧。”

    A挺能喝的,她每要一杯酒,我心里就“咯噔”一下,不是我小气,而是我的确穷。想想,我除了那几千块钱的工资,没有别的收入,家里还有个病人,每个月还要给父母亲寄生活费,入不敷出。她每喝一杯酒,就等于割掉我身上的一块肉。

    我又不好意思制止她喝酒,心里十分焦虑,找到狗时的好心情很快就消失殆尽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她喝了多少杯玛格丽特,等我喝完一大杯啤酒,头已经晕晕沉沉的了。

    不管怎么样,我都抱着小黄,不会让它再失踪。

    结果让我意外,A竟然没有让我买单,而是抢着把账结了。

    帅哥酒保笑着对纳闷的我说:“别见怪,我姐带男人来喝酒,从来不让男人买单。”

    我们走出了酒吧的门,路上已经十分冷清了,冷风肆无忌惮地从街上掠过。虽然喝迷糊了,我心里还是很过意不去,不知如何开口和A告别,穷人在很多时候是尴尬的,没有尊严可言。A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她说:“你是不是觉得欠我的情?”

    我点了点头。

    她笑出了声,她的笑声和她的声音一样柔软。

    她说:“如果你觉得有歉意,那么,你就送我回家吧,这样,我们就两清了。”

    我无法拒绝她的要求。

    她家就在离衡山路不远的桃江路上。那是一栋四层楼的老房子,她住在最上面一层。本来送到楼下,我想该回家了,乔还在家里等着我呢,她一定心急如焚,怀疑我在外面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A没有让我就此离开,她邀请我上楼。我还是无法拒绝,就像有种魔力,把我引上了四楼——她的家。

    A打开了家门,两条大狗就朝她扑过来,她蹲下身,一手搂着一条狗,和它们亲呢,还和它们亲嘴。我不知道乔有没有和小黄亲过嘴,我是不会和狗亲嘴的。不一会儿,她站起来,让我进了她的家。

    这是一个20多平米的房间,还有卫生间。房间里乱七八糟,那张大床也乱七八糟。我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那是狗和烟草等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当然,还有A的体味。这种混杂的味道十分浓郁,说不上难闻或者好闻,但让本来就迷糊的我更加晕眩。我有点站不住的感觉。

    她把狗关进了卫生间,也从我手中夺去了小黄,把它也关进了卫生间。

    我可以听到狗们在卫生间里的呜咽,以及它们用爪子刨门的声音。

    A脱去了白色风衣,她里面穿得很少,两个奶子鼓鼓的。

    她说:“坐吧。”

    我找了张椅子坐下来。

    我没有产生逃走的情绪,我想静一静,坐会儿再走。她递给我一根烟,给我点燃,然后自己也点上了一根烟。我不知道这是什么烟,味道怪怪的,我吸了几口,就觉得眼前产生了某种幻觉,她像个仙女,在我面前飘忽。是的,她在笑,那是柔软的笑,肉感的笑。她双腿叉开,坐在了我的大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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