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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名震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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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说中石化,中石化是国有独资企业,现在发展迅速,成立才短短几年,现在已经成为全球五百强企业了,可见凭借我们自己的力量,一样可以成就大型集团。”

    夏想深深地看了程曦学一眼,心中猜测,难道程曦学是中石化的利益代言人?也是,要说国内哪一家垄断行业最怕引入竞争机制的,就是中石化和中石油了。

    夏想摇头一笑,问程曦学:“请问程教授,您平常在家的时候,如果空气闷,会不会开窗纳凉?”

    程曦学一愣,显然不明白夏想所问何意,不过还是答道:“当然会了。”

    “那如果打开窗户,放进来苍蝇和蚊子怎么办?”夏想一边继续问道,一边会心地一笑,看了邹儒一眼。

    邹儒笑而不语,只点点头。

    “苍蝇、蚊子不可避免,总不能因为外面有苍蝇和蚊子,就不开窗纳凉了。”程曦学还没有反应过来夏想问题的含义,略带不满地说道。

    “看来,程教授还是非常明白事理的。引进的外资之中,有清风也有陷阱,总不能因为有陷阱,就不引进清风了。”夏想顺势说道,“关键是要有一幅好纱窗,只放进清风,而将苍蝇和蚊子挡在外面。至于那些掉进陷阱的企业,也不能怪外资设置陷阱,怪只怪自己无能或是太贪心。因为就算有陷阱,也是自愿跳进去的,没人逼着非跳不可。”

    夏想的话引得不少人点头赞同。

    “有道理,不能因噎废食。”

    “是呀,签订合同本来是双方的事情,既然自己签订了协议,就得按合同办事。发现不了合同上的陷阱,只能怪自己太笨,不能怪老外聪明。”

    程曦学被夏想成功地引进了圈套,也不生气,只是摇头一笑:“这个比喻太想当然了,比较儿戏,不值得反驳。我倒是想问问你,中石化的成功又怎么说?”

    “中石化的成功也不值得反驳。”夏想也是坦然一笑,“就如您刚才所说,垄断国企的成功太儿戏了,不值得一说。国家给钱给政策,我想在座的每一个人,谁当中石化的老总,谁就能成为风云人物。因为只此一家别无分店,想加油就得找我,没得选择。在这种情况下,一块钱的成本可以卖到五块钱,怎么可能不赚钱?全国人民每人给我一分钱,转眼间就可以造就一个千万富翁出来。”

    又是一阵笑声。

    也难怪,在座的诸位专家学者,虽然都是学富五车,但平常都是严肃有余活泼不足,夏想举例生动,说话又轻松,不由人不发笑。

    夏想也附和大家笑了笑,又说:“我有一个办法可以在一分钟之内造就一家比中石化多赚一千倍的公司出来,只要政策允许。”

    程曦学顿时嘲弄地说道:“小朋友,说话要用大脑,不要张口就来,没法收场就不好办了。我倒想听听你的高见,就算你有政策,怎么可能一分钟造就一家大公司?还说什么比中石化多赚一千倍,大家听听,简直就是小孩子过家家嘛!”

    众人也是哄堂大笑。

    邹儒脸色不太好看,不悦地瞪了夏想一眼,埋怨夏想乱说话,本来刚刚占据了上风,刚才的话一出口,就又落了下乘。

    众人也是纷纷发表看法。

    “小年轻,你的话太没有边际了,说话,还是慎重一些。”

    “在座的都是经济学方面的专家,都研究经济多年,你信口开河的话,也要分场合。”

    “我从事经济研究几十年,从来不知道做什么事情能这么赚钱,政策允许?再强有力的政策也不可能让你这么赚钱!”

    “胡言乱语,一派胡言。”

    连易向师也一脸担忧地看了夏想一眼。

    夏想镇静自若地笑了笑,说道:“各位专家,我只是打个比喻,当不得真,只是形象地说明一下垄断的危害。石油是目前人类所知的最大的能源,也是日常生活中运用最多的能源,所以垄断才会产生暴利。越是和人类切身相关的事物,只要收费,就越能产生巨大利润,当然前提是不顾人类死活。如果哪个国家出台一项政策,成立一家空气公司,宣布空气为国家财物,任何人呼吸一口空气都要交纳一定的费用——用汽油的人毕竟是少数,没钱可以少用或不用,但空气人人需要——真要如此的话,我想空气公司在一分钟之内产生的经济效益,恐怕比中石化多一千倍都不止!”

    夏想的话自然是以半开玩笑的口气说的,但话一说完,在座的专家学者却没有一个人笑,都一脸凝重,若有所思地沉默起来。

    夏想还真没有夸张,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中石化算什么?空气公司将是世界上最大的暴利公司!因为人人都需要空气,不呼吸必死。在死亡面前,金钱算得了什么!

    当然这只是一种假设,是不可能实施的政策,除非哪个国家想自取灭亡。但这个比喻却形象地说明了垄断的危害。

    只不过夏想所说的空气公司是霸道的强迫,而中石化一类的垄断公司,是软刀子强迫。除非你不开车,开车就得加他们的油。油价高是事实,但人家没有非逼你用,是不是?是你自愿掏钱加油的,又没有人拿枪顶着你的脑袋。

    程曦学冷笑几声,想说什么,又觉得再和夏想辩论下去有失身份,就只说了一句:“强词夺理罢了。”

    夏想向来对利益集团的代言人没什么好感,尤其是垄断利益集团的代言人,多半还是半官方性质。他们比起单纯地为房地产、医药或是某一种产品做广告的明星,威力大多了。明星做的只是广告,他们却是以专家学者的身份,掌握了一部分宣传机器,进行洗脑式的潜移默化的影响,有极大的隐蔽性。

    夏想没说话,邹儒接过话,说道:“其实座谈会就是一个强词夺理的辩论会,说来说去,都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理论上的东西,大家都是觉得自己最正确,只有放到实践中去检验,才能最后分出胜负。程教授,你的大作我已经拜读,大部分观点不敢苟同,也觉得你的说法站不住脚,我也有反驳的文章发表,到时还请你及时应战,别临阵退缩。”

    程曦学哈哈一笑:“我正等着反驳的文章出现,否则我一个人唱独角戏岂不是太无趣了?好,我等着拜读你的大作,不要让我失望才好。”

    二人你一言我一句,表面上语气平常,面带笑容,其实是刀光剑影,转眼间已经打了数个回合。

    易向师假装没听见,他对学术界之间的争论司空见惯,心里清楚专家学者们背后站着的都是不同的利益集团,都有各自的利益诉求,有分歧再正常不过。

    不过他还是不愿意看到二人说个没完,就插话说道:“提醒大家一下,不要跑题了,今天的主题是请夏想同志为我们解读如何和外商打交道,如何在引进外资的谈判中,更好地寻找有利点。现在还有一点时间,大家有什么想问的问题,可以继续向夏想同志提问。”

    一位满头银发的老者笑容可掬地问道:“夏想同志,我想问问你,你不觉得你和柯达的谈判,有点冒险主义倾向吗?和美国人打交道,身为礼仪之邦的中国人,不能丢了礼节,让他们看轻我们。我们应该有理有据,进退得体,而不是耍阴谋诡计……我觉得你的谈判方法不可取。”

    “不管黑猫白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夏想淡然一笑,“我们的礼貌不是忍让,更不是退让,该我们所得的利益,要坚持不放松。再说在谈判中也讲究兵不厌诈,虚实结合,才能收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夏想未能说服银发老者,他摇头说道:“堂堂正正谈判才是正理,你这样的手段,太冒险了,也不可取。”

    老者旁边一位五十多岁的女学者说道:“牛老的话有道理,但我认为夏想同志的做法也有可取之处,谈判就是一个互相试探对方底线的过程,不管用什么方法,能达到目的就成。”

    二人各有不同的附和者,由此引发了一系列热烈的讨论。

    夏想也没有加入他们的阵营,坐在一边和易向师说了一会儿话。到会议结束的时候,程曦学意味深长地看了夏想一眼,说道:“夏想,你是坚定的引进外资的支持者,也是坚定的产业结构调整的推动者——你真的将自身前途全部放在上面,不打算回头了?”

    “多谢程教授提醒,我觉得目前一切都好,不必走回头路。”夏想不卑不亢地回答。

    “我的态度是,招商引资可以,但还应该以扶持国有企业为主,而且引进外资,不应该对国有企业带来任何不利的影响。我对你谈判的技巧不作评价,但对你推动的产业结构调整的工作,表示反对。我会尽我所能,阻止你这种造成国有资产流失的行径。通过媒体或是其他渠道,我会不遗余力地推广我的观点,相信有一天,你会败在我的努力之下。”程曦学语气淡淡但又不失自信地说道。

    夏想也一脸浅笑,从容不迫地答道:“虽然我自认才疏学浅,但我始终认为我所做的一切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所以我也会全力以赴,努力做好每一件工作……当然,也包括迎接您的压力。”

    程曦学暗暗发笑,讥讽夏想没有见识,不知道他将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对手,想了一想,还是懒得再多说,好像自己欺负他一个后生晚辈一样。他最后说了一句:“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所做的事情正确,但时间会证明一切。年轻人,你好自为之。”

    “我会的,多谢好心。”夏想依然态度不改。

    座谈会结束了,易向师致词之后,众多专家学者陆续散去。夏想也知道一次座谈会不可能改变许多人的看法,但也影响了一些开明的专家学者的思路。看到他们多少接受了自己的一些观点,夏想还是深感欣慰。

    只是意外地出现了程曦学事件,让他心中不免隐隐担忧。程曦学可不是普通的学者,他身为中大的教授,又是某些利益集团的代言人,他的意见既代表了他本人的看法,又是某个背后高人的影射。

    一个产业结构调整,由点及面,由局部到整体,终于触动了京城中某些人的利益,以后,更有好戏上演了。

    等众人全部走完之后,夏想看了邹儒一眼,等他的安排。易向师出去送人了,临走前,也没顾上和夏想说话。

    邹儒想了一想,说道:“没什么事了,我们也走吧。”

    会面

    夏想估计易向师肯定还有话要说,邹儒在人情世故上考虑较少,基本上想什么说什么,他就笑道:“邹老,领导还没有说让我们走,肯定还有别的事情,等他一下最好。”

    “不等了,他没说有事,也没说没事,谁去猜他的心思?走了。”邹儒还真是简单,连易向师的面子也不给,说走就走。

    夏想跟在邹儒身后,刚走几步,会议室旁边的一间办公室的门突然打开,里面走出一人,笑着拦住了夏想的去路:“不辞而别不是好习惯,小夏,还是等向师回来再走,他还有话对你说。”

    夏想一愣,待看清来人,不由笑了:“吴部长也在?怎么部里不忙,来外经贸部做客?”

    邹儒在前面站住脚步,回头一看,问道:“夏想,你也认识吴部长?”

    “有过几面之缘。”夏想答道,微一沉思,又说,“邹老,既然吴部长开口了,我们就再等一等,怎么样?”

    夏想猜测吴才江可不是闲来无事来外经贸部,他及时出现肯定也不是偶然,就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邹儒有点不情愿,他刚才和程曦学争论一番,心中郁闷难平,惦记着回去将稿件改得更犀利更直白一些。不过既然夏想提出要留一留,他也不好一口回绝,就点了头。

    吴才江和邹儒握了握手,聊了两句,随后请二人进了办公室。一进门,夏想只看了一眼,顿时大吃一惊。

    办公室内布置也是平常,没什么让人惊讶的地方,只是在里面坐着一个人,他微微皱眉,正在低头看一份报纸。此人头发微有花白,微瘦,脸色不太好,但一脸坚毅,眉宇之间隐有不满之色,对夏想几人进来,似乎没有发觉,目光紧盯着报纸不放。

    夏想一眼就认出了他正是何东辰!

    何东辰竟然在会议室旁边的办公室内,夏想不用猜也知道了几分,肯定是易向师的安排。

    他也看清楚了何东辰手中的报纸,正是《京城日报》,而他关注的版面,正是程曦学的文章。

    邹儒显然也认出了何东辰,脸上露出紧张之色。吴才江回身做了个手势,意思是让二人安静,不要惊动他。

    过了片刻,何东辰才收回心思,抬头一看,不由说道:“才江,来了客人也不叫我一声?连基本的礼节都不懂了?”

    语气之中微带不满,但却另有含意。

    吴才江笑道:“您说得是,不过我怕惊动您的思路。来,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社科学院的邹儒教授,这位是燕省产业结构调整小组的夏想同志……”

    何东辰一步向前,先是握住了邹儒的手:“邹老的著作我读了不少,很有见解,有些观点我很赞同。听说你又收了夏想当弟子,可喜可贺。”

    邹儒和易向师熟归熟,也和吴才江认识,但和传闻中的何东辰见面,还是第一次。

    邹儒激动地说道:“一直想亲见您一面,没想到今天突然实现了梦想,没有心理准备,太激动了。”

    何东辰呵呵一笑:“好说,好说,只要邹老肯赏光,想要见我那太容易了。”

    何东辰一转身又来到夏想面前,伸手和夏想握手,说道:“夏想同志,刚才我听了你的演说,很精彩,很有戏剧性,尽管有些观点激进了一些,嗯,实施起来也有些冒险,但总体来说还算合格。再加上你是先有成功经验,再形成理论,可以打到六十五分了。”

    夏想不由暗笑,他努力了半天,在何东辰眼中才是及格线的水平,看来,领导的要求真是不低。他谦恭地说道:“您过奖了,其实如果让我给自己打分,只能是五十九分的水平。”

    何东辰来了兴趣:“怎么说?怎么比我给的分数还低?”

    “您给我六十五分是勉励我,我给自己五十九分是激励自己,是要让自己明白,其实自己做得也算不错了,但离及格线永远有一分的距离,这样一想,就会更加努力。上大学时有一句话是,六十分万岁,六十一分浪费,五十九分惭愧——不管做任何事情,只给自己打五十九分,永远留一份惭愧心,就能始终有奋发的动力。”夏想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和电视上截然不同的形象,不由心中感慨,有感而发。

    听了夏想的话,何东辰心中一动,不由多看了夏想一眼,心中暗暗赞赏了一句:好一个不骄不躁的年轻人。

    何东辰此次前来外经贸部,并不全是为了夏想。他听说邹儒要来,而且程曦学也会出现在会场之中,才动了念头,要来外经贸部会一会夏想和邹儒。

    程曦学的文章,让何东辰动了肝火。

    产业结构调整战略先从南方的发达省份开始,比燕省的推广早了一年多,现在已经取得了初步的成果。之所以选择在燕省进行第二拨试点,也是因为外经贸部要调夏想入京,引发了一系列的连锁事件。易向师将燕省的情况汇总之后报给了他,才让燕省成功地进入了他的视线。

    何东辰认为,燕省是内陆省份,经济不高不低,在国内排名中等。政治上保守,经济上发展迟缓,正是国内大部分内陆省份的代表。最关键的一点是,燕省离京城近,好掌控,也好及时了解动态,他就动了心,决定要拿燕省当成第二拨推广的试点。如果燕省成功了,就具有普遍性的影响,他就可以放心大胆地进行下一步的部署了。

    何东辰对燕省的产业结构调整,寄予厚望。

    燕省一旦成功,就预示着可以继续向其他内陆省份推广,何东辰的工作就成功了一半。而燕省也先由试点城市开始,两座试点城市,还是由一个不起眼的处级干部劝说成功才主动申请的,最后也由他担任了领导小组的要职。更让人惊喜的是,他不但帮助单城市和宝市提出了不少可行性建议,还替他们拉到了资金,甚至一举和柯达谈判成功,为达富引进了十五亿美元的外资!

    他就是夏想!

    十五亿美元在何东辰眼中,不算什么,放到南方的省份,也算不上什么巨资。但对燕省来说却意义非凡,甚至可以说,一举奠定了燕省产业结构调整初获成功的基调。

    从听到消息的那一刻起,何东辰对夏想的兴趣上升到了非见他一面的程度。他要看看这个能干实干的年轻人,为什么就这么有才能,为什么就能处处为燕省排忧解难,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最让何东辰对夏想大有好感的是,燕省产业结构调整领导小组虽然人数不少,叶石生和范睿恒的支持力度也不小,但一直主导工作的是宋朝度和夏想。宋朝度自不用说,他是省委常委、副省长,如果他能做出夏想的成功,是他的职务之便。但夏想只凭一个处级干部,却做出了不少惊人的大事,就不由何东辰不对夏想高看一眼。而且夏想越努力,做出的成绩越大,就越显示出燕省产业结构调整的成功。燕省越成功,他就越放心。

    可以说,夏想的努力,实际上也在一步步实现他的理想。因此,何东辰对夏想既好奇又充满好感,正好遇到易向师今天的安排,又因为突如其来的程曦学事件,他决定,来外经贸部一趟,亲自会会夏想。

    程曦学突然在《京城日报》上发表针对产业结构调整的反对文章,是一个不好的信号,预示着本来沉默的一些反对者,开始动手了。

    何东辰不免有些忧虑。

    正好今天吴才江前来汇报工作,听何东辰说要前往外经贸部,夏想在外经贸部和专家学者座谈,吴才江就提出一同前来,何东辰也没反对。二人来到外经贸部后,被易向师安排在会议室旁边的办公室里,会议室里有录像设备,何东辰和吴才江将刚才的情景看得清清楚楚……

    不多时,易向师回来了,简单寒暄几句,易向师就对夏想说道:“领导一直很关心你的成长,柯达的消息传回来时,还专门打电话给我问了问详细情况。夏想,你有什么好的想法,要趁现在好好汇报一下。”

    夏想感激地冲易向师点点头,说道:“单城市通海铁路已经由燕省省政府上报了铁道部,按照正常程序,估计要审批一年半载。如果您能过问一下此事,早日促成通海铁路的开工,不但对单城市大为有利,对推动整个燕省产业结构调整,也是一剂强心针。”

    何东辰不解地问:“通海铁路是专线,我也听说了,不和现行的铁路通行,修成之后,也只有利于单刚一家企业,对于沿线城市,好处不是很大。你说说看,怎么对整个燕省的产业结构调整,有促成作用了?”

    何东辰果然对燕省的事情格外关心,夏想一提通海铁路,他竟然了解得十分详细,可见也上了心。不过他的目光放眼全国,一条通海铁路在他眼中不算什么大事,难得他记得这么清楚。

    夏想恭敬地答道:“从表面上看,通海铁路只有利于单城市一家,就算在沿线城市建一些停靠的小站,对当地经济的促进作用也不大。不过从长远来看,通海铁路却是燕省中南部六市的希望,也是黄骅港借此东风成为燕省重要港口的重大机遇。”

    如果在座的都是燕省的领导,对夏想的话就能深有同感。但在座几人都是京城高官,目光可不是只落在燕省一省,所以对夏想的说法一时还想不明白,尤其吴才江更是纳闷儿,问道:“一条通海铁路,对单城市来说是大项目,对燕省来说并不算什么大事,怎么被你说成是中南部六市的希望了?夏想,说话要注意分寸,不要说大话空话。”

    吴才江是善意的提醒,邹儒听了微有不满地说道:“夏想是我的学生,我了解他,他向来不说没有把握的话——吴部长的结论不要下得太早了。”

    吴才江才不会和邹儒一般见识,在他眼中,邹儒就是又臭又硬的知识分子的代表人物。

    易向师对夏想还是有信心的,就说:“夏想办事一向稳妥,他是燕省人,对燕省的关注比我们要都深入,不妨听他继续说下去。”

    何东辰微一点头,示意夏想继续说下去。

    夏想微微一弯腰,适当地表现出对在座领导的尊敬,又说:“通海铁路一旦建成,将会对黄骅港的发展起到巨大的促进作用。单城钢厂肯定要在港口建造码头,其投资将会让黄骅港口焕然一新。而且单钢因为通海铁路得了便利条件之后,燕省中南部六市都会看中黄骅港的港口优势,六市离黄骅港都很近——单城市反而是最远的一个。既然最远的单城市都能修建铁路借助港口优势大获成功,其他市也会闻风而动,会想方设法将交通延伸到港口城市,而黄骅港就是最近的一个。只需要修建一条一两百公里的专用铁路,就多了一个出海的港口,对于燕省中南部六市来说,是一件非常划算的事情。如果几个城市都有专用铁路到黄骅港,对各市经济发展的好处自然不用说,在短时间内就能将黄骅港打造成燕省一个重要的港口城市,也是一件了不起的盛事。”

    燕省中南部城市,离黄骅港最近;北部几市,离天津港较近。黄骅是县级市,港口规模很小。如果因为通海铁路的建成,因为单钢的介入,而给黄骅港带来新气象,由此引发出来一个黄骅热也不是不可能。

    何东辰眼中流露出赞赏之意。

    夏想的想法确实切实可行,而且目标也不遥远,不难实现。可以说他的眼光很准,对黄骅港的定位也很准确,再想到他不到二十八岁的年纪,何东辰就不免生发出一丝感慨,真是后生可畏。夏想现在的大局观和能力,已经可以胜任任何一个地级市的副市长一职了。

    吴家有事

    何东辰微一点头说道:“想法不错,有一定的可行性……”然后他又话题一转,说道,“刚才你反驳程曦学的几句话说得很不错,尤其是对垄断集团的分析,呵呵,举了一个什么空气公司的例子,虽然有些夸张,不过还是十分形象生动,有意思,有趣。你好像对程曦学的理论也有不同意见,是不是也可以写一篇文章,对他的观点进行反驳?”

    夏想不免一愣,何东辰的意思是……

    其实从他选择进入领导小组的那刻起,就已经表明了立场,要坚定地支持并推行产业结构调整。程曦学的文章的发表,预示着矛盾开始激化,他既然已经选择了前进,不可能再放弃原有立场,因为一篇文章而后退。况且他也答应邹儒要写一篇反驳文章出来,何东辰又特意提出,于是夏想明白过来,自己站出来发表文章反击程曦学的观点,非常有说服力。

    因为自己是产业结构调整小组的成员,又成功地促成了柯达和达富之间的谈判,等于现身说法,想必比程曦学的纸上谈兵更有力度。

    夏想笑着看了邹儒一眼,说道:“邹老已经写好了一篇反驳的文章,他让我也写一篇,我还没有动笔。正好您也吩咐下来,我就明天交稿。不过我既非经济学家,又不是记者出身,未必反击犀利,只能尽量写好。”

    何东辰又对邹儒说:“好,邹老和夏想师徒一同反驳程曦学,在学术界也是一桩美谈。”他又看了易向师一眼,交代道:“向师,邹老和夏想的文章出来后,你先过目一下,然后再安排发表。”

    何东辰说完,借口有事,先行离开了。

    夏想也知道何东辰不可能对他提出的通海铁路等问题,给出什么答复。何辰东事务繁忙,他能够上心就不错了,等铁道部上报的时候,他若能说上一句关键的话,就管大用了。

    何东辰一走,夏想就和邹儒一起告别易向师和吴才江,返回了社科院。临走的时候,吴才江握着夏想的手,说道:“夏想,晚上等我电话,我有话要和你谈。”

    易向师没有再对夏想多说什么,只是交代他务必写好稿件,及时交给他。夏想自然知道事件轻重,他的文章相当于投名状,能过何东辰这一关的话,就等于正式入了他的眼。

    因为他现在再写出反驳程曦学的文章,就不仅仅是事关学术上的争论,而是在何东辰的授意下所写。

    有些事情,站队是必需的,但站错了队伍,后果也非常严重。好在既然何东辰是产业结构调整的主导者,夏想又是燕省产业结构调整领导小组的成员,和何东辰有着共同的目标,就是产业结构调整,只许胜不许败。胜,则前方一马平川;败,则前景一片黯淡。

    不过早在夏想自愿跳进领导小组的那一天起,他就赌产业结构调整必定会胜。

    夏想和邹儒一起回到社科院,邹儒让夏想自己去查资料,又给夏想安排一些课程,就自己埋头修改稿件去了。今天的辩论给了邹儒不少启发,写时论性的文章,不需要太多华丽的辞藻,也不必非要运用大量比喻和形容,只要观点明确,语言犀利就好。说白了就是要用最简短的话,用最清晰的语言,在开头几百字内告诉读者自己的观点和论点。

    夏想拿着邹儒给出的课程表,领了教材后坐下看书。午饭后,又认真学习了一下午,心中对反驳程曦学的文章有了大概轮廓。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邹儒一脸严肃地递给夏想一份稿件,郑重地说道:“夏想,文章我重新做了修改,你再帮我看看有没有什么重大的漏洞。”

    夏想接过一看,不由哑然失笑,文章的标题已经改为《三驳程曦学似是而非的论点》——文中虽然还有一些生动的比喻例句,但语言直白了一些,也直截了当地点明了主题,逐句逐段地反驳了程曦学的观点。尽管邹儒在努力掩饰,但他还是看出来了,邹儒完全根据他的建议对文章进行了修改。

    邹老也是一个趣人,虽然有固执的一面,但也能很快地转变想法,接受建议。尽管他接受建议的方法很刻板,不过对于一个极有声望的学者来说,能有从善如流的勇气就已经非常难能可贵了。

    于是夏想不吝啬他的好话,大大地称赞了邹儒一番。其中不乏不着痕迹的马屁,但也有真心实意的盛赞。邹儒毕竟是当世一流的学者,写辩论文章未必最拿手,但文笔严谨,语言简练,有深厚的功底,夏想自叹不如。

    邹儒被夏想一夸,脸上隐隐有得意之色,不过他努力掩饰,不至于表现得太明显了,假装轻描淡写地说道:“我也感觉比上一稿进步不小,主要是我平常很少写反驳别人的文章,差不多算是第一次动笔,还是难免生疏。”

    “以您的才学,世间学问都是一通百通的,不敢相信您第一篇论战文章就写得这么精彩。邹老,此文一出,程曦学必定气得暴跳如雷。”夏想忍住笑,还是轻轻地奉送了一记马屁。

    “呵呵,程曦学虽然观点有失偏颇,但他还是有些真本事的,为人也算有点涵养,不至于被一篇文章气坏。他肯定会提笔迎战,继续发表文章对我们进行反驳。”

    夏想也知道程曦学不但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论战还会蔓延到全国。伴随着论战热潮的到来,政治上的阻力也会随之而来。

    前路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艰难险阻!

    下班后,夏想告别了邹儒,到了外面,正准备给吴才江打电话时,就接到了他的来电。

    “来昆仑饭店三一○房间。”

    赶到昆仑饭店时,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夏想心想说不定吴才江等急了,急忙来到房间一看,却发现吴才江正满头大汗地摆弄手机。

    一见夏想进来,吴才江顾不上指责夏想迟到,忙将手机递给他,说道:“快帮我看看怎么回复短信,你说为什么有人有事不直接打电话,非要发什么短信?真是自寻烦恼。”

    夏想笑了:“您有所不知,短信有着不可替代的用处,比如一些小知识、天气预报等等,用短信显然比语音方便多了。而且短信还能保存,语音通话说过就消失了……”

    说话间,夏想帮吴才江回复了短信。巧的是,短信还是连若菡发来的。

    尽管吴才江没问,夏想还是主动解释了路上堵车再加上他走错了路,才迟到了一会儿。吴才江对此事显然没有放在心上,正好借连若菡发来短信的由头,问夏想:“若菡在美国还好?”

    “她很好,身边有细心的人在照顾,请您放心。”夏想有点不习惯和吴才江谈论连若菡,还没来得及转移话题,吴才江又问了一句:“总一个人在国外也不是个道理,什么时候接她们母子回国?”

    尽管夏想早有心理准备,也清楚连若菡生孩子的事情瞒不过吴才江,不过猛然听吴才江亲口说出,还是觉得脸上发烧,尴尬地说道:“总得等孩子大一些才能回来,现在太小,经不起折腾。”

    吴才江微一摇头,叹息道:“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能瞒到什么时候?老爷子还好瞒住,他身边的人都有分寸,我也不敢让他们知道。我二哥早晚要知道,他的脾气你是不知道,当年敢和老爷子顶撞,敢不认家门,甚至说出了自绝于吴家的话。说实话,连我都有点怕他。现在他年纪大了,过年时偶尔也回来,不过还是和老爷子关系不近,总有疏离感。”他不无忧虑地看了夏想一眼,“和你接触多了,我也觉得你还算是个不错的年轻人,除了在若菡的事情上处理得欠妥当之外,别的事情都让人挑不出过错。如果让我二哥知道了你们的事情,他大怒之下,不一定会做出什么吓人的事情。”

    夏想一直担心吴家老爷子会虎威一怒,没想到,吴才江现在最担心的反而是连若菡的父亲吴才洋,出于好奇,他还是问了一句:“二伯还在西北担任省委书记,是不是快回京城了?”

    夏想只是随口一问,不料竟然一语猜中,吴才江一脸惊奇地说道:“你还真说中了,二哥年底前有望回京……”

    夏想说道:“您今天要我过来,有什么吩咐?”

    “没什么要紧事,一是说说若菡;二是有件事情,我想劝劝你。”吴才江才想起今天叫夏想来的主要目的。连若菡的事情如果被吴才洋或是老爷子任何一人知道了,或许会有无法收拾的后果。但也许一时半会儿他们也不会知道,还是眼前的事情最为紧要,他出于爱护夏想的想法,也要劝他慎重从事。

    “反驳程曦学的文章,你还是不要写了,就让邹儒去写好了,他是教授,由他出面,只会被人当成是学术上的争论。而你身份特殊,如果你写出的文章发表出来,就等于公开向程曦学的背后之人宣战了。”不管怎么说,夏想现在和吴家也有割舍不断的联系,虽然吴才江对连若菡感情不深,毕竟连若菡也是吴家的后人,一句叔叔叫出,也是血脉相连,况且连若菡是老爷子最喜欢的孙女。

    最主要的一点,连若菡的儿子是吴家第三代子女中,第一个后代,也就是吴家第四代的第一人,听说还姓连,就让吴才江动了心思。如果能改姓吴,让老爷子知道吴家第四代也有人了,该有多高兴,让他心情大好,说不定也有利于病情的根治。

    吴才江对老爷子的脾气有点把握,有了孩子,欣喜之下,老爷子或许会消气。但对于吴才洋,他现在心中没底,多年不和吴才洋接触,谁知道他本来就倔强的二哥,现在是一个什么样的脾气?

    夏想作为孩子的父亲,吴才江对他也是感情复杂。连若菡的脾气他清楚,倔强又独立,和家族关系若即若离,谁也管不了她。她既然肯为夏想生孩子,定然是爱夏想至深。况且夏想也很优秀,吴家第三代之中,没有出类拔萃的人才,除了连若菡在经商方面成绩突出之外,其他人都不堪造就,也是让老爷子大为头疼之事。

    夏想尽管没有和连若菡结婚,但二人之间的感情和结婚没有什么两样。既然如此,吴家也可以将夏想拉拢过来,当成接班人培养。因为连若菡母子的关系,夏想坐大之后,想必也会对吴家的后人照顾一二。根据吴才江最近一段时间对夏想的观察,也得出了结论,夏想为人处世,品行可靠,值得托付。

    综合各方面的考虑,再加上夏想最近的所作所为,吴才江越发认为夏想是可造之才,但越是如此,他越是爱惜夏想,不想让他介入到京城的分歧之中。

    夏想听了吴才江的话,低头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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