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伏於道旁或巷口。
城东北角的守军主营和其他几个分营,在见到主将首级后,也或被汉骑马攻破,或者投降。
……
厮杀声渐渐平息,火光映亮了渐白的东方天际。
延川城,已然易主。
刘十善一身血污,却是满脸兴奋,驰马到县寺,正见刘黑闼未在县寺中,而是坐在县寺门外的台阶上,一边借晨曦微露的天色,观望和倾听城中各地的动静,一边用布条擦拭槊上血迹。
他勒马停住,跳将下来,快步上前,喜笑颜开,说道:“兄长神威!好计谋!真真料事如神!俺还忧心那五日之限,不知我军能否按时破城,却不想兄长妙计,竟是一夜破城!”
刘黑闼将擦拭干净的槊杆往地上一顿,按着膝盖起身,却浑未将一夜攻破延川城之事放在心上,豪气外露,说道:“延川小城,段德纶无名之辈,若俺还不能速破,岂不叫天下人笑我大汉无有英雄?今圣上亲提王师,攻入关中,我大军锋镝所指,要在长安!只有将长安一战而拔,将李渊如梁师都一般,提来跪拜於圣上驾前,方显我汉家雄风!延川之胜,值得甚么!”
“是,是。阿哥说的是!此入关中,若真能一战攻下长安,擒获李渊、李建成、李世民父子,献於御前,圣上必然欢喜。”刘十善应和了两声。
他虽是刘黑闼亲弟,非为汉军大将,打长安这等大事,轮不到他出言发声,他所在意的还是刘黑闼日前在李善道面前立下的军令状,故他应和罢了,仍是话题又转回了当下,笑道:“阿哥,你立的军令状是五天破城,如今才是第四日头上,捷报便可呈送圣上了。”
“这道捷报,本该让你呈送最好,不过俺留你还有它用,因俺已令老三出城,前往城平呈递捷报了。”刘黑闼说道。
——“老三”是刘黑闼的从弟,族中排行第三,现为刘黑闼的亲兵副将,刚才的从骑之一。
却口中说的豪气,不把打下城平当回事,捷报倒是第一时间就赶紧派人送出了!却他的心思,刘十善当然明白。这自是捷报越早一刻呈到李善道案前,越能显出他刘黑闼的能耐。
刘十善笑道:“这道捷报,自应尽早奏呈圣上。”问道,“阿兄说留俺有它用,此话何意?”
刘黑闼眼中精光一闪,说道:“俺欲令你引骑西去,往丰林、肤施探查两城动静,你可敢么?”
“阿哥是想……,一鼓作气,再下一城?”刘十善吃了一惊。
刘黑闼说道:“正是!”
他提着长槊,望向了西边的晨空,慨然说道,“我军在河东闲了一年有余,骨头都痒了!陛下亲征,黄河岸边那么大一场功劳,俺却只敲了敲边鼓,大头尽被宋金刚、高曦、萧裕、徐世绩他们得去了!好容易得陛下允准,放我军来取延川,又岂能只夺一区区延川便即满足?”
“可是,阿兄,肤施是延安郡治……?”
刘黑闼打断了他,说道:“肤施是延安郡治,段德操经营多年,或许难啃。但丰林,不见得没有机会。你且先去看看,若真有可趁之机?”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仿佛嗅到了更多功勋的味道,“俺便即刻奏请圣上,允我军再夺丰林!将这延安郡的北门,为圣上彻底踹开!”
“阿兄既有此意,小弟怎敢不从?”刘十善被兄长的豪情感染,抱拳领命。
刘黑闼重重拍了下他的肩膀,说道:“方今海内,大势已趋渐定,所余下能给你我兄弟立的军功,剩之不多了!关中剿灭李渊此役,你我兄弟非得占下头功不可!十善,须当勠力!”
“阿兄放心,小弟定鞍前马后,为阿兄马前之驱,为圣上攻城拔寨。”刘十善拍着胸脯说道。
“传俺军令。”刘黑闼顾看边上军吏,下令说道,“召胡大、王小胡、王君廓、苏定方等率主力,速来城平,接管城防。传令入城之诸团精骑,暂时分出半数,严守城之四门;其余的将降卒驱赶出城,在城外择地看押;清点府库,禁止扰民,但有趁机抢掠奸淫者,立斩!”
军吏接令,便退下,赶紧传令去也。
“十善,你选百骑,抓紧时间吃饭歇马,午后便启程西往。沿路所经诸地,可宣扬我军已克延川、阵斩段德纶之威;到了丰林、肤施,仔细察看两城城防、守军士气,但若有机可趁……。”他顿了顿,眼中野心之火熊熊燃烧,说道,“立即回报於俺!”
刘十善大声应诺,便亦去了。
刘黑闼独立於县寺门前,晨风吹动他染血的征袍。脚下,是刚刚征服的城池;眼前,是更广阔的战场与功名。他深吸一口带着血腥与烟尘的清凉空气,只觉畅快无比。
奏呈捷报的刘三,已经出城,正向城平县城绝尘而去。
……
城平县外,杀声震天,烟尘蔽日。
汉军万余精锐,分从四面猛攻这座孤城。
城西与城南,由高曦、萧裕军主攻,攻势如潮。士卒攀附着云梯,在箭雨与擂石的缝隙中悍不畏死地向上攀爬,城头守军拼死将滚烫的金汁泼下,惨叫声不绝於耳。
城东与城北,则是徐世绩、单雄信所部负责的战场,攻势更为酷烈。单雄信亲临阵前,督促撞车一次次轰击着已然变形的城门,其部悍卒蚁附云梯而上,与守军在垛口展开惨烈的拉锯战,不断有人影从高处坠落。
整座城池仿佛在沸腾的熔炉中颤抖,城墙多处出现破损,守军的旗帜不断减少,反击的箭矢也越发稀疏,——显然,守军已到了强弩之末。
……
城东攻城阵地后方。
一座高大的望楼之上,李善道凭栏远眺。
见惯了沙场征伐,回顾他起兵以今所经历过的历次大战,眼前这场攻战,委实算不得什么。因而,前线战场的厮杀虽然惨烈,他神情从容,却没有什么动容之色。
侍从一旁的屈突通几人,与他相仿,也都没多少神情波动,只静静注视着战局推进。
“陛下,攻此城已经三日,守军疲敝至极,今日必能破城了。”屈突通判断说道。
好像是呼应他这句话,他话音才落,李善道还没有来得及答话,望楼上别的几人也都还在看他,甚至视线都尚未收回,便忽然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欢呼从城北方向炸响!
李善道、屈突通和另外几人,连忙侧首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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