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不是汉军兵马。
一刻多钟后,约十余骑驰到了北城的城壕外。
城门的守将上前与他们答了几句话,随即便领着他们进城。
不多时,骑士中的为首者沿着马面,登到了城头,在守将的前引下,来到了段德纶的面前。
段德纶认识这人,是城平县守军的一个校尉。
“将军,末将出城时,汉贼数万兵马,距我城已只剩四五十里远。末将奉陈将军之令,赶来延安求援!”这校尉喘息未定,声音嘶哑,额上的汗水、尘土混作一片。
段德纶眉头紧锁,问道:“数万兵马?汉贼没有分兵去攻绥德?”
“回将军的话,并未侦到汉贼分兵,其主力尽趋城平。陈将军料贼势难支,故遣末将求援。”
段德纶问道:“城平县除了守军,现有多少丁壮可以协防?民心何如?日前肤施运往城平的粮秣,可都运到了?当下粮草可支几日?……,有无向上县王总管、绥德驻兵求援?”
却城平隶雕阴郡,段德操为李唐得了雕阴郡南部诸县后,李渊任命了一个雕阴郡的总管,便是段德纶口中说的这个“王总管”。不过,雕阴、延安属李唐在北疆的同一个战区,而段德操是这块战区的主将,故这个王总管听从段德操的节制,——事实上,他原就是段德操辖将。
校尉抱拳答道:“回将军,除守军千人以外,陈将军遵王总管将令,奉行秦王殿下‘坚壁清野’之策,急迁城外丁壮进城,然汉贼未攻上县,直趋我城,来得太快,迁入城中的丁壮只才数百,加上城中丁壮,目下可用於协防者不到两千人。民心慌乱,不过陈将军已尽力弹压。粮秣运到了,合计城中本有之储粮、这一两日从乡中筹集到的粮秣,可供城中军民支撑半月。”
他顿了下,说道,“陈将军令末将尽速赶到肤施,向总管请求援兵。援兵若不速到,李善道亲在汉贼军中,麾其众倾力来攻,城平孤城难守,危在旦夕,三五日内只怕就要陷落!”
“你出城时,可见汉贼有无其他动向?”段德纶替城平捏把汗的同时,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这校尉知他所问的“其他动向”指的是什么,回答说道:“禀将军,末将凌晨出的城,出城之时,汉军主力尚在我城北三二十里外驻营,但有一支贼兵已出,从我城西边远远经过,向延川进来。末将出城后,一路疾行,在我城南三十多里处,追上了这支汉军贼兵。
“曾有远观,见这支汉贼约四五千众,其中骑约近千。打的像是汉贼大将刘黑闼的旗号。末将等不敢近前,抄小路绕过了他们。估算路程,这支汉骑距离延川,应是已经近了。”
段德纶心中一沉,最担心的情况发生了。
汉军虽然没有分兵去攻绥德,但却城平尚未攻下,就分兵来攻延川了!
他强自按住内心的惊涛,稳住心神,又问了几句汉军的情形。这校尉尽己所知,回答了他。便段德纶不再多问,令从吏取水,给这校尉补充了些补给,亲自送他下城。
到城门口,随从这校尉的那十来个骑士,正坐着喝水、吃干粮,见他们下来,纷纷起身。段德纶下令牵来新马,换与他们乘骑,随后,即目送这校尉与他的这些从骑离开,赶去肤施。
他的从将跟在他的身后,望着这校尉等远去,额头的汗又是涔涔而下了,话语里再度带上惊慌,手攥紧了刀柄,不由自主地转往北边去望,说道:“将军,刘黑闼部汉贼昨夜离营,其离营之地距城平三二十里,则便是距我城不过百余里。至迟傍晚前,恐其军就将抵我城下!”
段德纶没有回答他,只也望向北边。
望了稍顷,他沉声下达命令:“召城外各乡兵士还城,能再搜集到多少粮秣,就搜集多少;能再迁到城中多少乡民丁壮,就迁多少!另再多遣斥候,探查刘黑闼部汉贼当前位置。遣军吏,亦往肤施,将‘刘黑闼率部来攻我城’之此贼情急报俺阿哥,也请求援兵。”回身还城,又令道,“召集各营诸将,到北城楼听俺军令。各营将士立即整备,检查器械,准备迎战!”
这从将接令应诺。
……
回到北城,登得北城楼。
诸将应召相继来到,肃立两侧。
段德的各项军令迅速下达:各营分守四面城墙,砲车、弩车、拍杆、金汁、滚木、礌石等各就各位;两三千丁壮,编为三队,一队随军协防,一队转运物资,一队由县衙胥吏带领,弹压街巷,实行宵禁,敢有趁乱滋事、散布谣言者,立斩不赦。
他刻意拔高声音,力图让每个将领都感受到决心:“延川乃延安北门,我等身后便是郡治肤施,寸土不可失!诸君当与士卒共生死,待总管援军一到,里应外合,破贼必矣!”
诸将轰然应诺,但彼此交换的眼神中,忧惧并未散去。
……
军议散了,新派的斥候才刚出城,先前派出的斥候便接连驰回。
带来一道道越来越紧迫的消息。
“报!刘黑闼部前锋已过雕阴郡界!”
“报!贼骑距城不足四十里!”
“报!北边官道尘头大起,贼军主力将至!”
段德纶在城楼上,一面听着禀报,一面焦灼地望向城外。
出城征粮拉夫的兵士接到了他召还的军令,正从各条乡间小路仓皇涌回官道,驱赶着满载粮袋的牛车、驴车,以及哭喊连天的丁壮百姓,乱哄哄地向城门挤来。
城门守军急於关闭城门,与争抢进城的人流推搡喝骂,场面几近失控。
段德纶只得再派亲兵队下去弹压疏导,下令:“列队依次入城!再有拥挤者,以通贼论处!”
直到日头偏西,这股混乱才勉强平息,城门在沉重的吱嘎声中紧紧闭合。
……
傍晚时分,北方的地平线上,那烟尘已成铺天盖地之势。
闷雷般的马蹄声隐隐传来,震得城墙上的沙砾微微跳动,城楼梁间的尘土簌簌下落。
各段城上,特别北城墙上能够望到此状的守军士卒无不脸色发白,紧握兵器的手微微颤抖,却在军吏的呵斥下,不得不咬牙挺立。
段德纶按剑而立,极力保持镇定。
烟尘渐近,汉军的旗幡在夕阳余晖中显现,黑压压的步骑洪流沿着官道与两侧原野漫卷而来,甲胄反射着暮光,队形严整,前行间自带一股摧城拔寨的威压,正是百战精锐的气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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