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风便会无声地摆开棋盘。
后来谢折风临近登仙,无情道趋于圆满,他们再没对弈过。
眼下。
这小小的房间里,困困趴在一边,谢折风穿着他亲手炼制的衣袍,如上一世记忆里那般在他面前坐下,千年岁月也没在这人脸上留在任何痕迹,那曾经同他一起握着剑柄的手执起雪白棋子。
恍如昨日。
是试探?
他无法确定。
谢折风似是从昨夜开始就心绪不佳,也许只是遵循从前的习惯,找个人对弈以静心罢了。
他说:“我不善棋艺。”
谢折风还是另寻高明去吧。
他站在棋桌旁等着对方走。
可谢折风只是坐在那里等着他,看着空无一子的棋盘,一言不发。
“……”
他磨磨蹭蹭地面对着谢折风坐下。
仙尊在此,云舟也不敢出声,外头一片安静。
周遭只剩下他和谢折风此起彼伏的落子声。
他不想体会这样熟悉的感觉,也不想让谢折风发现蛛丝马迹,一通乱下,落子毫无章法。
眼看终于要结束了。
谢折风突然抓住了他正待落下的手腕。
安无雪本能地一挣。
这人沉声道:“这一子落下,你便要输了。”
莫名其妙。
他要的就是输,让这人赶紧走。
他不解道:“我刚才已经说了,我棋艺不精,自然——”
谢折风倏地抓着他的手腕将他整个人都拉了起来。
棋桌在转瞬间被这人收了起来,困困也被吓得“呜”了一声。
仙者修为盖绝世间,即便谢折风不曾动用灵力,威压也随着这人心绪而动,充斥四方。
安无雪不得不避开对方视线,把头撇到一边,浑身紧绷。
困困几步窜到谢折风脚边想拉住这人。
可谢折风只是垂眸盯着他,双瞳愈发幽深。
“仙尊!”他嗓音收紧。
这接连两日下来,是个傻子都知道谢折风不对劲。
这人到底在发什么疯?
他不得不急促道:“我只是输了棋,这也值得仙尊动怒吗?”
“你很怕我。”笃定的语气。
“是,我承认——仙尊统御两界四海,剑光无人能敌,谁人不怕?”
这话像是熊熊大火之上骤然倾覆的狂风骤雨,浇灭了一切。
安无雪话音未落,眼前这人神色一顿,瞬间松了力道。
谢折风像是自言自语:“他就不怕我……”
谁?
他们的师尊南鹤?
他知道谢折风不对劲——甚至可以算是失了理智,全然不像他印象里那个诸事无波的师弟。
但他现在只想做个对修真界无足轻重的废柴,这人什么情况,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趁热打铁道:“我棋艺不精,还请仙尊不要再为难我了。”
谢折风自嘲般笑了一下。
这人整日里冷着一张脸,不会哭,也不会笑,登临尊位之后更是威严加身,鲜少有显露出来的喜怒。
即便是上一世,他也没怎么见谢折风笑过。
现在却笑了。
笑声中听不出一点欢喜之意。
有什么好笑的?
谢折风用着越来越轻的嗓音说:“你棋艺不精。”
“……可他棋艺高绝。”
这人说着,自行松开手,后退了两步。
安无雪一头雾水。
和他说这些干什么?
他得以喘息,调整了一番气息,平静地说:“既然有人又不怕仙尊又精于棋艺,那仙尊去找他不就好了?我又不是他,仙尊何苦为难我一个一无是处的凡俗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