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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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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单镇的楼夏村,是湖垛西南富豪比较集中的地方,楼夏监居点的对面就是著名的玉人服装厂,这里地价很是昂贵,价格却不是一下子高起来的。据说当年滕老爷子发财之后一度有将玉人厂从颜单搬到湖垛开发区的想法,后来在镇政府的挽留之下,才在开发区弄了个二厂。就像过了黄浦江的老猪家一般,玉人厂走了霉运,一边效益是每况愈下,另外一边老爷子和三个僵尸企业家玩了个联保,最后被人家坑了好几个小目标。

    人啊,可能就是一种磁场动物,只有在这个磁场里才会走运,一旦换了位置、角度、方向,就会失去了那一道光环。老滕家是明白了这个道理,很快地从开发区迷途知返,还在原址扩建了二厂,回到发财磁场的他们立马又回归了策马扬鞭的赚钱节奏,订单接到手软。

    水涨船高,现在的楼夏港可以说是寸金寸土,玉人在这里建设了别墅一条街,配套的中高端的餐厅、酒吧、会所,酒店林立,不少当年森达的副总,地区老总来投,据说在楼夏,随便在街上碰一个人说不定身家就有一个小目标。楼夏港区,已经逐渐颜单甚至湖垛人身份的象征。

    一路上,夏镇喜对楼夏监居点的环境是赞不绝口,“听说楼夏港以前是湖垛土匪的聚集地,还有苏省水泊的美誉,是不是当年的他们把摇钱树给抢来了,埋在这里,楼夏才会如此兴旺,发财的人这么多?”

    “这算赞美么?”陆正风和朱学文对视一眼,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应答是好。

    好在夏镇喜并不纠结于此,看着不远处的国家粮食基地的标志,夏镇喜再次打开了话匣子,欣喜地道:“湖跺这么多乡镇都很有特色,颜单在西南可并不出挑,你们当初建造监居点的时候是如何考虑的?”

    这个问题问的极为抽象,当初建造这个监居点的时候,朱学文还没有到湖跺来,他挠了挠脑袋:“如何考虑的,难不成说是前任的关系户?”

    这么答肯定是零分,不仅得罪前任还会把炮弹往自己身上引,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的他把求助的目光看往了陆正风。陆正风倒是心有成竹,微微颔首,一笑道:“监居点关押的一般都是些性格暴戾的份子,把他们关押在粮食基地的旁边,闻着稻米的清香和泥土的咸湿气息,有助于让他们平缓情绪,回归正途。”

    “好一个小陆局长,好一个回归正途。”虽然知道陆正风在胡扯,夏镇喜对他的应变能力还是颇为欣赏。有的时候领导就是在考你,需要的就是答非所问,他们没有兴趣去了解你的知识库存和储备,答对答错与否对一个人的终极评价也并不那么重要。他们欣赏的是你在任意时刻都能保持的一份淡然和从容。这是领导者的必备素质。从心理学的角度说过去:夏镇喜是个懂“读心术”的领导,自然也有一套他自己的识人之术。夏镇喜对朱铁头是有些失望的,相比而言,他感觉眼前这个年纪轻轻却成熟睿智的小伙子更有培养前途,他更像是年轻一号的自己。

    这陆正风并没有穿制服, 而是身着合体的西装,加上英俊帅气的相貌,唇角挂着懒散迷人的笑容,给人一种不羁的感觉。

    夏镇喜觉得这是自己来湖垛的一个意外之喜。黄主任自然是把他的眼神给记在了心里,并感觉这个小陆局长前途无量。

    楼夏是国家级粮库,本身就像是在一个被环水包围的孤岛。运输粮食到外省、市各地大多是经过水路,而监居点的位置也在这个小岛之上,比较靠近粮食基地,它的外观看去就是一个略显低调的小宾馆,三面环水的结构使得这里就像一个世外桃源一般,闻着泥土气息和稻米清香的夏镇喜开玩笑地说道:“小陆虽然是绉的,但是并不偏题,这里的确有让人平缓情绪的功效,建议你们做个广告,向全国推广,可以搞个净化心灵的生态园。”

    陆正风是呵呵一笑并不回应。这市局的首席领导虽然看上去和蔼有加,对自己也是亲切无比。但是人家在这高位,必然有与之匹配的能力。从履历看,一路从基层崛起的夏镇喜是个“狠角色”,那是毫无疑问。在对领导风格不是很了解的情况下,信仰言多必失的陆正风也是选择了内敛低调。

    看到陆正风略有些局促躲闪的眼神,意识到自己身在高处不胜寒的位置,原本有些人逢知己精神爽的夏镇喜颇有遗憾地摇了摇头,心中小陆局长的分也相应地减少了一些。当然,他夏镇喜不是一个感性之人,他是要看实绩的,陆正风的绩效好,自然就能再给自己加分。

    这监居点的生活和看守所、拘留所有本质的不同,比那些戴上手铐脚镣的地儿还是要轻松得多。但是,这人的自由受到羁押,精神上的压力那也是相当的大。

    此刻,楼夏监居点2043房间里的赵亚明就有些如坐针毡,他起身又坐下,坐下又起身,显得焦躁无比,然后他反复地在房间里踱着碎步。

    这个监居点他以前也来过多次,那可都是提审嫌疑人而来,此刻的身份一对调,反差太大,他立马感觉受不了了。

    短短两日,头上已经有了点点的银丝。

    其实,赵亚明并不坏,他属于那种随遇而安性子的,外表看上去蔫唧唧的,并不强势,与人交往久了就有一种依附感。当年的局党委选他来颜单做指导员,也是看中了他的“老实本分”。这是华夏所有没有魄力的官僚机构选拔人才的一种误区:标准不唯才唯求稳定。在颜单八年,这种“安稳”并没有随求而至,遇上了性格强势的蒋平,这赵亚明没有中和掉他的暴戾,反而中了吸星大法似的成了蒋平的帮凶,原本不愿站队的他也是一边倒地被推向了藏钟那边,在心理学上这其实从属于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一种。

    这个所谓的地窖世界的残忍程度是超出赵亚明的心里承受极限的,可受过良好教育的他从抵触到被拖下水不过短短的数周时间,当然足见这个组织的同化力和威慑力。而蒋平每次看到赵亚明的时候眼里多有不屑也是基于这个原因。他蒋平虽然混蛋但是很有个性,到了现在也还是保持了“客卿”的身份,与对方是一种合作的关系。而赵亚明则彻头彻尾变成了人家的一个小伙计,在泰坦尼克号赌船的时候还有借机销售红牛和方便面的劣迹。所以,在蒋平眼中赵亚明那就是没骨头、贪小便宜的象征,这所内所外的事务基本上就是他一言堂,因为他一高声赵亚明就立马投降,连个屁都不敢放。他常常得意地撅着下巴作清高状从赵亚明身边一闪而过,就为显示自己强吃一头的“过人之处”。

    实际上,赵亚明就是胆小爱贪些小便宜而已,可别以为胆小的人就真的没有荣辱感,没有自尊,可以任人欺负霸凌,赵亚明对蒋平的钳制工作一直在暗中进行。

    蒋平的所作所为,当然了主要是那些胡作非为他都是做了详尽的日志记录。不知道蒋平知晓这个消息的时候会不会肠子都悔青了。

    这是一个针锋相对的社会,你表面上占尽强势但是背后就有可能中人阴招,你一直玩穿小鞋的鬼把戏就有可能成为别人意大利炮轰击的目标。大家既然在这个城市生活,在一个水准线上,那就没有谁是绝对的强者,没有谁会占据绝对的上风。别以为你暂时占据了一点优势,就人来疯,只要对方心中的那口不服在,那么战争就一直在持续当中。

    有一种回敬方式叫做:永远不晚。

    这是赵亚明的心声,他仔细地回忆了下自己在地窖世界的那些勾当,在违纪违法的范畴,但是绝不涉及犯罪,他把蒋平拖下水的意识早已浑然天成,蒋平这个欺男霸女的恶棍,绝不止矢志敲掉他门牙的周蓬蒿一个人对他恨之入骨。

    听到外面有警车的声音,眼睛里露出了一丝光芒的他随即又黯淡下去了,都两天了没有人来探望,说明局长系和政委系还在暗斗不止,这种交锋在平素司空见惯,但是此刻却有了不同的意义。若来的警车是藏钟系的,自己的所作所为肯定可以被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笔记就无需呈上了,但是如果来的是代表清明的朱学文,那就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啊…

    赵亚明从二楼的防盗窗伸长了脖子,他不知道自己该期待谁。

    上天对他的祈祷是不置可否状态,警笛声渐近,走在队伍前面的是鬼子六,不用说后面跟着的必是朱学文。

    藏钟居然败了?赵亚明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暗道:“完了,完了,这种阶下囚的日子看样子是没完没了了。”犹豫着是不是把日志交上去,焦躁不安的他一遍倾听他们上楼的脚步声,一边长吸了一口烟,慢慢将心神安定下来。他随即迅疾地吐了口烟圈,看着那绕梁而行的蓝色烟雾,暗暗想道:“好爽,这就是所谓的腾云驾雾吧,那些烟鬼整日体验的就是这种程度的放松和自由?接下来,我肉体的自由肯定是失去了,享受这最后精神上的自由吧。”他之所以有烟,基于这看守他的警察有两个曾在颜单派出所待过,赵亚明当时对人家不错,人家也对他投桃报李。

    赵亚明目光涣散,整了整衣装,反而感受到了一种解脱感,他又深深地吸了口手中的三五,并不精于此道的他呛得是鼻涕横流。

    夏镇喜和他的对视也就将将数秒钟的时间,但是这个连蒋平阴鸷目光都受不了的“老实人”,面对市局扛把子的时候,居然没有一丁点的恐惧。

    他俨然是这个“家”的主人一般:“是夏局长吧,请坐。”搞什么,这赵亚明像是很有风度地在会客,他的表情和动作让熟悉他的陆正风颇为意外。虽然也没具体想象过赵亚明吓得尿裤子的场景,但是这份镇定也绝对不能和一直胆小如鼠有着向上社交恐惧症的赵亚明划上等号啊。

    “难道是藏钟系给了定心丸,所以有恃无恐?”他随即否定了这种想法,毕竟人上手之后看守他的都是陆正风自己的嫡系,不存在藏钟系渗透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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