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几句话的时候,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紧邻墙角站立的副行长殷森。
张茂林马上接着说:
“王行长我明白你的意思。但这么大的突发事情,是还是应该通过市行党委例会,哪怕是有一个简单的会议简要也可,便于下一步市行与闻禄家属沟通相关情况,更是作为我们与对方接洽的一份依据资料。”
“对、对,还是茂林书记想得周全!那就按你说的办。”
王维信立显一副突有所悟的表情,他转身对边泽成说:
“泽诚你费心草拟个简单文稿,把刚才我们几位意见简单汇汇总,然后让办公室行文。文件暂时不要下发到基层,只要确保我们几位班子成员人手一份就行。
我现在就得马上前去肇事现场......”
王维信嘱咐边泽成的同时,轻拍一下边泽成的肩膀,以示亲热与信任。
拍打他人肩膀,这是王维信的习惯性甚至是招牌性的极具善意动作。就是这个让人不经意的小小环节,曾经惹得张茂林给王维信当面纠正过。
有一年春节搞团拜活动,王维信携张茂林以及主要部室头头到市政府拜年。待到红包呈上、拜年说辞结束后道别,颇受感动的市长亲自出门送客。王维信与市长握手时,也弄出拍打市长肩头的举动。
在返程的车上,张茂林含蓄提示王维信,说王行长我们淞阳地面上有个规矩:在社交场合,只有长辈拍晚辈的肩膀、上级拍下级的肩膀才妥切。兴商银行属于处级单位,人家市长是厅局级干部,咱是处级干部拍打人家厅级市长肩膀这不是倒反朝纲吗?我看到你出手做动作那阵子,市长的表情就像是他发现了你昨晚睡了她妹妹那般!
张茂林的提醒令王维信有些尴尬,他雪白的大眼珠子里外翻转了几圈,挤出一句话:我操!我发现你们淞阳这地儿的鬼怪说道还不少呢?!
在淞阳兴商银行,只有张茂林敢与王维信开这样的玩笑。
......
就在王维信行长即将迈出办公室的一瞬,突然折身返回小声对其他人说:
“闻禄的事情暂时不要过度宣传,要尽最大努力缩小知情范围,毕竟这是家丑!”
王维信转身又对张茂林说:
“茂林呐,让你费心啦!处理这样的事情任何环节都要格外慎重。记住,这绝不是你纪检书记的分内事,而是咱淞阳市分行党委的脸面!”
王维信撂下话,再次轻轻拍拍张茂林肩膀。
“行吧,我一定尽力而为。闻禄的父母远在外市的乡下,我明天安排车辆去接。他的岳父陶守礼是咱们市行的退休老干部,我相信他们还是能够正确面对这件事的。只不过,老年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
张茂林的声音略微有些哽咽。
……
将近晚上十一点,张茂林终于等到了陶侃从省城打来的电话:
“叔!我在省殡仪馆呢!”
陶侃明显带着哭腔。
“孩子,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告诉我,你现在说话方便吗?”
张茂林问。
“嗯,吊唁厅这儿只有我们家人。王行长下午来过,已经回省行了。殷副行长和边副行长晚饭前来了,现在他俩领着行里来的那些人出去吃夜宵了。”
陶侃介绍情况很具体。
“哦,现在车辆肇事的具体原因查明了吗?”
张茂林继续问。
“肇事车辆不是咱们市行的,是人家康弘集团在省城办事处老总的车。”
陶侃答道。
“哦,哪一方的责任大些?”
张茂林急切地问。
“闻禄乘坐的小车追尾,对方是正常行驶的大货车。”
陶侃答道。
“具体伤亡情况什么样?”
张茂林问。
“只有我姐夫一个人不行了。后排座的两个人都在医院治疗,听说目前没有生命危险。”
陶侃回答。
“那,司机——也没受伤吗吗?”
张茂林有些疑惑。
“司机?我姐夫就是司机呀。”
陶侃答道。
“什么什么?陶侃,你是说你姐夫开车?闻禄会自己驾车?你搞错了吧?省行去年就三令五申明文规定,领导干部不许工作期间自驾公务用车,闻禄那么谨慎的的人怎么会——?”
陶侃的回答让张茂林反射般地从沙发上跳起来!他忘了顾及听筒线很短,导致座机电话啪地一声摔落了。
“没错,的确是我姐夫自己开的车,而且还是康弘集团驻省城办事处老总的丰田轿子。更不可思议是——他酒后驾车!这是交警部门出具的现场勘查结论。这事儿我也觉得纳闷儿,自从去年省行下发文件禁止你们当官儿的公务期间自驾车以后,我姐夫他真的就再也没有碰过方向盘。而且今年年初,我姐家的车都折价变卖了。他和我说过多少次,因为开一次车就丢官送命太不值得!他甚至还多次开玩笑说,若真是犯隐了,宁可在电脑上打几小时的驾车游戏……”
电话里陶侃的哭泣声越发强烈起来。
张茂林继续追问:
“陶侃,我再向你打听一件事,你必须对我实话实说!只是你别多想好不?我绝对没有任何恶意。”
张茂林长长叹口气!接着问:
“你姐夫车辆肇事的时候,丰田车上有没有一个、一个年轻的女子?”
“叔,这事您是怎么知道的?”
陶侃很吃惊地反问道:
“怎么说,这个消息是真的?!”
张茂林问。
陶侃答道:
“对,确实有这事。省行机关的几个司机我都熟悉,他们比我早到的现场。听他们讲,除了我姐夫,车上受伤的两个人当中,的确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妞,有人说从衣着打扮上看像是坐台小姐。但是,车里还有别的男人在呀。叔,这与我姐夫有什么关系吗?”
张茂林立刻回答:
“哦,没事,我只是随便问问,多了解一些情况而已。你别多费心思,我暂时不能过去。小侃,替我安慰一下你父亲!事已至此,要以大局为重。尤其是你要管住自己的嘴,在这个特殊时候一定要谨言慎行。如果你觉得自己能够应付那边的事情,就让你父亲尽快回淞阳吧。他平时血压高,遇到这么大的事情刺激如何能扛得住!再说了,我等他回来有要事相商!”
……
张茂林的脑子几乎完全陷入混沌状态!
他一直呆坐在沙发上,绞尽脑汁琢磨着刚才陶侃说的每一句话。
目前,在陶侃的叙述中至少能提炼出两个敏感信息:一是闻禄本人酒后驾车;二是肇事车上除了闻禄与康弘集团的财务总监,还有一位妙龄女郎。酒后驾车,这是直接指向闻禄的一个最不利铁证,而那位妙龄女郎的出现着实让人费解。
张茂林实在无法做出准确的方向性的判断。
张茂林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白天在王维信办公室里,副行长殷森讲的那堆滥话以及那种令他费解的表情。
所有的这些场景信号,开始在张茂林的内心横竖交织成一张烦乱的迷网并且迅速漫无边际肆意蔓延开来。这些麻乱的思绪渐渐翻滚成一个巨大的谜团,这个谜团又像是演变成了雪球,从刚才一个弱小的点,迅速增大直至转瞬就摇变成硕大的屏障,几乎严严实实地堵在张茂林纷乱郁闷的胸口……
张茂林反复思忖:闻禄竟然一改惯例悄无声息地取道康弘集团,与他人结伴去省城办事。是故意对几位副行长隐瞒行程,还是唯独没和我张茂林打招呼?本来早已因故弃驾的他,却为何重操方向盘并且是酒后驾驶?!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这一系列怪异的事情发生…….
异常烦闷的张茂林毫无任何兴致,呼呼作响的空调暖风早已充斥房间。
张茂林背着手,在办公室孤独、缓缓踱着碎步。回想王维信行长当着其他班子成员面,对自己的一通细致嘱咐,顿觉心乱如麻!
张茂林开始暗自揣测:陶冶、陶守礼以及闻禄的父母会用什么样的态度、方式向市分行进行摊牌。
一条人命牵扯到三个家庭,善后的相关工作一定会出现诸多令他这位纪检书记无法预料的情景。事实上,作为市分行纪检书记,张茂林并不担心处理那些在一般人眼中视为敏感、难缠的事情。他任职这些年来,曾经出色处理、平息了多起员工上访、部门纠纷事端。可以说最大限度减少了兴商银行自身的非经营性成本,更主要的是全力维护了兴商银行的社会形象,这也是行长王维信平日里给足张茂林个人面子的一个重要理由。
淞阳地域民风粗犷、性情执拗,且民众内心普遍存有浓烈的排外情结。
在淞阳地域,那些“外来和尚”们大多没有多少可供其“念经”的市场空间,甚至在中途夭折的人物比比皆是!有人统计过,自九十年代初以来,那些直属单位外派过来的“一把手”们,执政过程可谓少顺多戗,基本上仕途不得善终!大多是因为个人行为不当而被下属或幕僚举报,诸如贪污受贿、男女作风不检点、盲目决策导致严重后果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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