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守仁说起这件事,语气也有些尴尬。
他们《十月》兴冲冲的把《高山下的花环》拿给冯沐,没想到会在冯沐那里吃个闭门羹。
如今闹好了,不光文学评论没拿到,冯沐还不同意《十月》发表《花环》。
这倒不是冯沐故意难为江弦。
在江弦看来,冯沐的反应是很是正常的。
冯沐同志就是这样的性格,此前曾因为江弦写“意识流”的事,特意给他写了一封批评信,在信中批评道:
“广泛写作是好的,但是一味追逐冷门,陷进去不能拔出,并且使其影响你的写作,恐怕就会剑走偏锋了。”
虽说对他有严厉的批评,但也有无微不至的呵护和保护。
江弦是后来才知道的,《京城文学》去年给他出版的《1978-1980江弦短篇集选》,发行以后闹了大幺蛾子。
他作为后世的人,当然不知道,在1980年以前,只有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作家,才能把名字嵌在书名里,以《×××集》之类的规格印在封面上,像《鲁迅全集》《茅盾文集》.
还有一些文学作品已经被市场充分肯定,发行量很大,像《创业史》《红旗谱》《青春之歌》《林海雪原》《艳阳天》.
但作者长什么模样,书上绝不附照片。
那是这个年代的一种规格限定。
严到什么程度?
这会儿就有“鲁郭茅,巴老曹”的文坛排序,但在出文集的规格上,即便老舍、曹禺也轮不上。
放眼文坛,只有鲁郭茅巴等寥寥几人能享此殊荣。
结果章德宁就这么敢想敢干,给江弦搞了一本将名字嵌进书名的作品集。
作品集掀开扉页,不仅有江弦肖像照,还有一些生活照和手迹,完全打破了过去的论资排辈陈规。
当然,也不光是章德宁一个编辑这么干,1980这一年里,各家出版社全都大模大样地出版起中青年作者名字嵌进书名的作品集。
刘鑫武也干了!
总之,江弦的作品集出版以后,很多老作家见书后大为光火,认为这简直是大逆不道的行径。
还是冯沐暗中把这场风波给压了下去,好几个老作家不满的找到他的办公室里来骂,令一贯温文尔雅的冯沐同志很是尴尬。
这位同志的性情便是如此,会像一颗大树一样呵护作家,也会进行言辞激烈的批评。
没办法说黑白对错,人的复杂性正是如此。
江弦拿了《花环》被冯沐批改过的原稿,回去看了眼冯沐认为中非常敏感的几处:
1,赵蒙生不是天生的纨绔子弟,小时候还知道去街道做志愿者,是院子里的成长环境逐渐让他变得自私自利,脱离群众。
2,赵蒙生的母亲一开始,是个热心肠的妇人,是院子里的生活环境把她染成了一个动不动找关系走后门的贵妇人。
3,赵蒙生的爱人柳岚本是一名护士,考大学分数20个人里面倒数第三,结果在赵母的运作下,顺利的上了大学。
4,雷军长曾多次因为说真话而坐牢,放出来之后他仍然敢讲真话。
5,经历过战争以后,赵蒙生脱胎换骨,但她的爱人柳岚仍然脱离群众,江弦还渲染出了她身上严重的崇洋媚外气息。
像是文中所写的一段,开战后,柳岚写信给赵蒙生,讽刺他为什么拿了调令没走,是不是想当英雄了?说现在的大学生宁肯信奉纽约Bedloe's Island上的铜像(自由女神),也决不崇拜斯巴达克斯。
冯沐所说的敏感问题,在江弦看来的确是存在的。
不然这篇稿子也不会那么棘手,那么难以发表。
他还是抓紧跟张守仁去确认了下,“冯沐同志怕稿子发出去出事儿的心态我能理解,我是想问,如果不修改,我《花环》这篇文章《十月》还发么?”
“发表绝对没问题。”
张守仁拍了胸脯,冯沐的意见还没办法左右《十月》最终是否刊发《高山下的花环》。
“就是少了冯沐的这篇评论实在有点可惜。”张守仁遗憾道。
在评论界,冯沐的声音不可谓不大。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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