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居高位久了,有几个能讲讲真话、喝喝酒、开得上玩笑的朋友,便显得很难得。
应隐从未见过商邵跟朋友相处的样子,也不知道他朋友是什么样子什么性情的,换好了衣服,在商邵眼前转了一圈,问:“这样好吗?”
她惯爱穿吊带,因为锁骨与肩膀都漂亮。不过吊带晚礼服也实在难玩出花来了,应隐快把各种剪裁版型材质颜色的吊带裙穿遍。她今天仍然穿了条黑色的,背后有一些露背的小心机,修身帖曲线的剪裁,腰肢很细,骨肉匀停。
商邵牵住她手腕,仔细上下看了数眼,“刚刚好。”
“刚刚好”的意思是,这是条存在感很低的裙子,再漂亮点,他怕是要吃醋。
应隐抚着颈项上的项链圈,望向镜中:“会不会太朴素?”
商邵斩钉截铁:“不会。”
应隐很有点偶像包袱,一边拉开首饰柜的当中一层抽屉,挑选了一支细细的金色臂钏,一边问:“他们见了我,会不会觉得不如精修里好看?”
天地良心,她以前从未有过这种离谱的担忧。
商邵失笑:“听我的,他们完全不值得你这样。”
他是待人接物都很珍重之人,能说出这种笑谈,可见与这一圈人确实关系亲密。
应隐唇角偷偷上翘,在穿衣镜前端详自己半晌,临时改主意:“我觉得还是太普通,换一条更漂亮的…”
说完,被商邵扣着手腕按到怀里:“不准。”
应隐已经笑倒在他怀里。商邵无奈,眼睫微垂:“故意气我?”
“你好小气。”隔着衬衣,她葱管似的指尖点点他心口。
商邵笑着,叹着摇了摇头:“信我,你越漂亮,等下越后悔。”
那些其实都是香港人,着实是商邵太按兵不动了,他们才攒个局千里迢迢来内地看嫂子。攒局的是间老牌律所的少东,跟商邵年纪相仿,在内地玩票性质地盘了个私人酒庄,今天便将场子安排在了那儿。
路程远,有三十几公里,但商邵没让司机送,而是自己开了那台1957年产的奔驰300sl轿跑。他这一台并非是更受追捧的鸥翼门,而是敞篷版,漆色是复古经典的benz银,织物软顶,奶油色内饰。
车况保养得很好,他花了七百多万欧元拍到手,但只停在深水湾的地下车厅,鲜少开。前段时间从香港运到内地,要送给应隐,以取代她那辆薄荷绿的五菱宏光。
他用理由是很充沛的:“都是玩具车,这一辆应该更结实。”
应隐见这车第一面就喜欢得很,在庄园的草坪上试驾,原本就开得很小心翼翼了,听到七百多万欧元,一脚把油门当刹车,差点跟他新婚就殉情。
她按指头算了半天,商邵贴心地告诉她答案:“按照那年汇率,大概在六千多万人民币。”
商邵今天会选择开这台车出来,应隐便都知道他心情好。他让她开,应隐却没这个出息,上车后,扶着方向盘手软半天,油门轻轻踩一点,滑行不过十米,她就连跌带爬地推门下车,退位让贤。
商邵坐在副驾驶上,一肘支着窗,轻声失笑半天,在应隐三催四请下,才勉为其难上了驾驶座。
已经五点,夏日白昼刚好走到了温柔的尽头,他折了软顶,让车子敞篷起来。海风带着日落的温度灌入。
到了酒庄,一幢欧洲古堡式的石屋别墅沐浴在晚霞中,屋前攀着三角梅和淡白色野蔷薇,有些野趣。自大门口沿着水磨青石板路驶入,门童在门口候着,接了商邵抛过来的钥匙,自去泊车,另有侍应生躬身引路,问候道:“商先生,商太太,晚上好。”
商邵是第一次来这边,对路不熟,请他领路,问道:“他们到了?”
话音刚落,听到回廊尽头一道声音迎面而遇:“哪敢让你等啊?就差你一个了。"
抬眼见了应隐,“哟”一声,“嫂子真是大明星,我这儿今天是蓬荜生辉了。"
商邵轻笑着摇了摇头,为应隐介绍道:"Alex,是个律师,香港人,不过在北京生活了快五年。”
应隐打量他,他有一双带笑的桃花眼,于他的职业来说真是个缺点,因为显得他多情而浮滑。
Alex伸出手:“嫂子别听他介绍,我有正经中文名,姓孟,名泊还,”吟诗一句,“夜泊江门外,欢声月里楼。”
应隐头一次听这诗,还没体味到是哪个“泊”,便听商邵冷淡道:“泊车的泊。”
应隐恍然大悟:“哦。”
孟泊还:…”
也跟着务实道:“有借有还的还。”
应隐记得这个Alex,就是他在商邵朋友圈起了一百万的赌注,是商邵在剑桥三一的学弟。Alex家是律政世家,祖父是香港十分有名望的大状,家中长辈在立法委员会任要职,拥有很丰富的政商资源,名下律所承袭两代,是香港律政届的一块金字招牌。
不过,商家和商宇集团的合作律所是咏诚,并非孟家,大约是有一些别的考量。也因此,虽然与商邵的门第出身有鸿沟,但跟他相处起来,孟泊还还是保留了学生时代的习气,真诚而松弛。
别墅里曲曲绕绕,回廊外的窗子,一扇比一扇日色渐晚。商邵让应隐考Alex第二句带泊的诗句,Alex支应半天,说:“停车坐爱枫林晚。”
被商邵一瞥,他说:“你说的,泊车的泊。”
商邵牵稳了应隐的手,颔首道:“恭喜你,你现在已经了解到有关律师这个职业的全部。”
孟泊还“啧”一声:骂人啊。”
进了厅,宴席已经摆上了冷盘,圆桌中心花团锦簇,用的是深浅不一的无尽夏绣球。
纵使屋里有沙发,但几个青年仍然站着,当中一个穿黑衬衣,手里举着一瓶酒。听到人声和脚步声,几人都纷纷回头,拿酒的那个黑衬衣不打招呼便笑道:“你是真难约。”
商邵笑了一声,“最近忙。”径直问:“带了什么酒?”
“1980,LePin,”又道,“不是为你带的,是给嫂子带的。”
这是波尔多传奇名庄的顶级年份,即使是拍卖行里,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商邵接过别人递过来的烟,没点,在修长指尖夹着,似笑非笑道:“她是妹妹仔,只喝甜起泡和热红酒。”
百多十万的酒拿来煮热红酒,多少有点暴殄天物了,但那人闻言,便将酒瓶递给侍应生,问应隐:“甜起泡也有,热红酒嫂子想什么时候喝?Alex好让人去准备。”
应隐窘了一下,还没推托,商邵便紧了紧握她掌尖的手,凑过去温柔低声问:“餐后喝?那个单宁重,餐后喝舒服点。”
应隐便“嗯”一声。
其余几人怕是故意的,都轻轻响响地咳嗽起来。
@应隐花了些时间才辨识清楚,那个穿黑衬衣的姓邱,大家都叫他Allen,中文名停安,家里做地产和轻工生意;另一个矮一点、戴黑框眼镜的,叫Lee,是知名的建筑设计师;还有个穿T恤的,很清瘦,懒懒散散的模样,叫林伟奇,在中环做基金。
四个人,各有各的出身,各有各的职业,除了邱停安是商邵自小的同学,其余几人认识商邵时,都不太知道他是谁。
“我是被他骗上船的。”林伟奇也玩帆,说:“看到有船东招工环游世界,我从New york请了假,上船,见面聊了几句,觉得他这个人很靠谱,没想到刚出地中海,就被十几艘快艇和直升机包了个饺子,干。”
这个话早听他讲过十几遍,因为预知了接下来的结局,几个人都憋笑起来。
林伟奇看着应隐,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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