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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二分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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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然遮掩不住这副身子与众不同的结实挺拔,比起之前两次匆匆一见,细看之下,她这般不管不顾吃相竟有种让人热血沸腾的明艳。

    她这张脸只要洗洗干净,再稍作描画,何止一个不错……

    于是,冷月一声不吭地埋头大啃,景翊就一声不吭地看着,萧瑾瑜推着轮椅来到房门口的时候,正见冷月在景翊脉脉含笑的注视下抱着卷饼啃得不亦乐乎,不禁在门口停了一停。

    除了早已弥漫到门口的焦臭味之外,屋中这般景象怎么看也不像是出了人命案子的……

    冷月毕竟是有一身内家修为的,先景翊一步觉察到了萧瑾瑜的出现,一惊之下赶忙把剩下的几口卷饼三下五除二地啃完,举起嫁衣袖子飞快地抹了抹嘴,快到景翊想拦的时候已经晚了,只来得及哭笑不得地叹了一声。

    天底下会拿嫁衣擦嘴的新娘子,估计不会再有第二个了吧……

    冷月努力地咽下嘴里的东西,尽可能口齿清晰地见了个礼,“王……呃……王爷。”

    “方便进去吗?”

    “王爷请。”

    萧瑾瑜有些吃力地把轮椅推过门槛的时候,冷月才留意到萧瑾瑜是一个人来的。

    平日里便是有人跟着,萧瑾瑜也绝不许旁人随便碰他身下这张轮椅,但眼下管家齐叔还没到,太子爷和冷嫣还没到,连吴江也还没到,倒是这个满院子人里行动最不方便的人先到了。

    冷月疑惑之间,萧瑾瑜已把轮椅推进了屋来,稍稍稳了一下微乱的呼吸,淡淡地道:“吴江说,你们洞房里发现了点东西。”

    景翊苦着脸指了指那口依然敞着的红木箱子,“就这个,玲珑瓷窑送的,你瞧瞧,我这箱的火候比你那箱强多了……”

    萧瑾瑜轻转轮椅凑到箱子边,探头往里看了一眼,刚一紧眉心,冷月已恭立在萧瑾瑜身边不疾不徐地道:“王爷,卑职刚才看了一眼,死者男,具体年龄不明,估计是个十来岁的少年人,生前身长约六尺,身形偏瘦,后脑有枕骨碎裂脱落的现象,被焚烧前应受过重击,焚尸大概是昨天发生的,具体死因和时辰暂且不明。”

    景翊怔怔地看向冷月,她不过是站在箱子边往里看了几眼,居然就能在那一团焦黑里看出这么些名堂来。

    那她打见他第一面起就总往他下三路上瞟……

    萧瑾瑜静静听完,轻“嗯”了一声,算作赞同,没再多看那具等了他好半晌的焦尸,转而看向正思绪翻飞的景翊,“景翊,这案子就交给你了。”

    “我?”景翊一下子被这句语气甚是平淡的话揪回了神来,愣得一双狐狸眼都睁成浑圆的了,“不是……王爷,这尸体是在我这里发现的,尸体装在玲珑瓷窑的箱子里,玲珑瓷窑是我亲舅舅家开的,依律我不得避嫌吗?”

    “这回不依律。”萧瑾瑜一声轻咳,把本就清淡的声音又放轻了些许,深深地看着景翊道,“你还嫌别人参你的理由太少,非要再给人送点把柄吗?”

    景翊微怔,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冷月。

    他听得出来,萧瑾瑜这话有七成是为了提醒他这来得极不是时候的一案可能对他,甚至对景家一门,乃至对整个朝廷造成的影响,剩下的三成就是说来试探他身边这人的。

    冷月却像是压根就没听见萧瑾瑜说话似的,一双眼睛仍盯在箱中,轻轻皱着眉头,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

    景翊只得应了一声,“成,我查……”

    “你今晚写个成亲告假的折子给我,我替你向大理寺要三天假,你尽快把这事弄清楚,拖延久了,我这里也免不了麻烦。”萧瑾瑜说着,转目看向冷月,“小月,检验搜证的事,你就给他搭把手吧。”

    冷月这才收回目光,一如既往端正地颔首应了一声,“是。”

    萧瑾瑜沉声补道:“若有什么难处,随时找我。”冷月像是丝毫没听出萧瑾瑜的话外之音似的,又往箱子里看了一眼,在唇边勾起一道信心满满的弧度,“王爷放心,这个没什么难的,三天足够了。”

    “好。”萧瑾瑜微微点头,依旧轻描淡写道,“此事太子爷和冷将军已答应不会声张,吴江暂替你们把管家和那丫鬟拦下了,怎么堵他们的嘴,怎么告诉景太傅,你们就自己掂量吧。”

    这两件都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儿,景翊有点无力地一叹,“那我还是先去应付完外面的事儿吧,老爷子招呼来的全是人精,他们要是生疑,就是把工部堵河堤的那伙人借来也堵不上他们的嘴……”

    “不用,”萧瑾瑜似有若无地笑了一下,“我跟他们说一声你俩已入洞房就行了。”

    入洞房……

    这人要不是萧瑾瑜,景翊绝不会让他就这么气定神闲地离开这间屋子。

    萧瑾瑜刚一出门,景翊还欲哭无泪地杵在原地,冷月已道:“景大人,咱们开始吧。”

    景翊的思绪还停留在萧瑾瑜的那句入洞房上,乍听冷月这么一句,不禁全身一紧,“开……开始?”

    京里盛传景四公子少年风流,阅女无数,这个他是承认的,他确实阅过数不清的美人,但确实也只是用两只眼睛阅过,真要让他说开始就开始……

    冷月转头瞥了一眼窗外天色,“时辰也不早了。”

    “不着急,外面才刚开始没多会儿呢……”景翊定了定心神,努力微笑,“那个……你还饿吗,我再给你找点吃的来?”

    一连三顿饭没吃,那一个卷饼哪够,冷月被这句话撩得又生了饿意,到底还是摇了摇头,“还是等完事儿了再说吧,迟早要干的,早干完早踏实。”

    景翊已料到这一夜必会尴尬得永生难忘,他还尽可能多地想过了化解各种尴尬之法,但完全没料到自己会被尴尬到这一步上。

    眼看着冷月这副一心想要快刀斩乱麻的模样,景翊紧了紧牙根,她一个姑娘家都把这样的话说出来了,他要是再拘着,那就不只是尴尬了。

    “好……容我准备一下。”

    无论如何,这煞风景的箱子总是要收一收的。

    “我需要一个香炉,三支香,一个火盆,几两皂角和苍术,还有一支干净的笔。”冷月利落地说完,又客气地补了一句,“劳烦景大人了。”

    景翊正准备弯下去的腰结结实实地晃了一下。

    他好歹在大理寺干了半年,家里还有个从小沉迷于医药不可自拔的二哥,所以皂角苍术跟火盆搁在一块儿有什么用,他还是略知一二的。

    “你准备……验尸?”

    (三)

    “是,尸体越早验越好,拖延得越久越容易出错。”冷月看着箱子里面说完,抬头正对上景翊那张笑得很是僵硬的脸,不禁愣了一下,“景大人是准备干什么?”

    景翊不太想告诉她。

    “你说干什么就干什么……”

    景翊这话几乎是叹出来的,一点底气也没有,冷月不禁皱眉盯着这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又一阵青黑的人,“景大人脸色不大好,是有哪样东西不好找吗?”

    景翊使出了吃奶的劲儿笑得灿烂了些许,“没有没有……”

    “那就劳烦景大人了。”

    “不用客气。”

    见景翊顶着那张颜色复杂的笑脸转身往外走去,冷月忽然想起些什么,扬声唤住景翊,“景大人,我刚才自己把盖头揭了,好像不合规矩。要不,我现在盖上,你再揭一回?”

    洞房都成验尸房了,谁揭的盖头还有什么好计较的……

    景翊转回身来,温然一笑,“不要紧,谁揭都一样。”

    “那揭完盖头还有什么事儿吗?等你找齐这些东西估计要好一阵子,我闲着也是闲着,一气儿办完了算了。”

    剩下的事儿哪是她一个人闲着就能办得了的……

    “没了,”景翊俊美如画的脸上绽开一个童叟无欺的笑容,“你我拜过堂就是夫妻了,剩下的事儿以后可以慢慢来,你先安心准备验尸吧。”

    冷月果然安心地应道:“成。”

    景翊重新朝门口转过身去,那道笑容也在这转身之间黯了下来。

    她还真是奔着这个夫妻之名来的……

    不过是印证了他预料之中的事,怎么突然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了?

    景翊走出门去,下意识地垂手往腰间摸了一下,那是京中公子哥儿们挂玉坠子的地方,他这里却挂着一只用丝线编成挂坠的小银镯子,这是他与冷家小姐定亲的信物,一挂十七年,如今算是挂到头了吧。

    景翊手上稍一使劲儿,把这银镯子从腰间拽了下来,塞进袖管中,刚走了几步就总觉得哪里不舒服,不禁皱着眉头摸了出来,转而塞进了怀里,这才轻舒眉心,悄无声息地消失在热闹的夜色里。

    冷月要的这几样东西自是没法在一处凑齐的,景翊挨个取完确实耗了些工夫,回来时一脚迈进屋里,直觉得满目沧海桑田。

    他离开这段时间说久也不久,最多一刻,冷月却已经把满头钗环摘干净了,满脸精心敷抹上的粉黛被洗得丁点不剩,嫁衣也被脱了下来,散乱地丢在床上,那副高挑结实的身子上裹着一件男人的长衫,宽大的袖子卷到肘弯间,好像拜堂成亲已经是上辈子是事儿了。

    见景翊挎着木篮子端着火盆愣在门口,冷月忙走过去把火盆接了过来,挨得近了,景翊才发现她身上这件长衫是他的。

    “这衣服……”

    冷月顺着景翊怔愣的目光低头往自己身上看了一眼,“我从橱子里找出来的,不是你的吗?”

    “是我的……”景翊还从没见过能把不问自取的事儿干得这么理直气壮的人,不禁好气又好笑,“你为什么穿我的衣服?”

    “舒服。”冷月更加理直气壮地说完,又坦然补道,“我们已经是夫妻了,你要是想穿我的衣服就自己拿,别客气。”

    景翊突然有点儿怀念她跟他客气的时候了。

    “谢谢……”景翊僵硬地笑了一下,把那臂弯间的木篮子放到床边的茶案上,抬头之间才恍然觉得有些不对,目光落在茶案右侧不远处的脸盆架上,轻轻皱了下眉头,“刚才有人来过?”

    冷月一怔,“没有啊。”

    “那这洗脸水是哪里来的?”

    屋里确实有个脸盆架,但脸盆里的水从来都是什么时候用就什么时候唤人来送的,用完便拿出去泼净,大多时候这脸盆不过是个质地精良做工精巧的摆设,若没人来送水,眼下这半盆子水是她就地打井挖出来的不成?

    冷月把火盆搁到地上,直起腰来,遥手指了一下摆在墙根底下的鱼缸,“从那里面舀的。”

    景翊狠狠一愣,目光在鱼缸,脸盆,以及冷月的脸上徘徊了好几个回合,仍没消磨掉那满满的难以置信,“你用这脸盆,舀鱼缸里的水,洗脸?”

    冷月听出景翊话里的错愕,不禁皱了皱眉头,“这水挺干净的。”

    北疆缺水,军营尤甚,她在军营待的那几年多浑的水都吃过,这清凌凌的水里不过游了几尾鱼,洗脸还嫌浪费了呢。

    景翊杵在原地缓缓吐纳了好几个回合,终究还是无法决定是该心疼缸里那几尾品种名贵的鱼,还是该心疼泡了养鱼水的古董脸盆,还是该心疼她那张明珠暗投的美人脸,心里乱七八糟地疼了好一阵子,脸色已复杂得和弥漫在房中的气味一样难以言喻了。她嫁到这儿来到底是查他言行的,还是要他亲命的……

    景翊心疼的工夫,冷月已走过来打开了木篮子,从里面取出香炉,放到那口红木箱子旁边靠近焦尸双脚的一侧,借红烛点燃三支香,敬拜了三下,低身将三支香安置到香炉中,又转身拿过篮中的药包,把一包皂角苍术倒进火盆里,趁着薄烟蒸腾而起,在上面反复跨过几回,这才取出了剩在篮中的那支湖州紫毫。

    眼见着冷月握笔走回那口暂替了棺材的红木箱子旁,景翊这才回过神来,微一清嗓,“你先忙,我得去找齐叔和季秋聊聊。”

    她本也没打算要景翊帮手,就头也不抬地应了声好。

    “从这院子的东侧门出去左转就是我的书房,里屋有张床,我最近常睡在那边,铺盖都是现成的,比客房舒服很多,你验完之后把箱子放回床底下,去那里睡就好。”

    她平日里办案遇到需要验看尸首的时候,也都是到地方就看,看完了就走的,收尸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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